第一百二十五章 永世之役

自那遙遠的亙古之時,怯懦的孩子在黑夜裏向魔鬼許願,他受夠了寒冷與饑餓,飽受苦難的折磨,死神徘徊在他的身邊,陣陣嬉笑聲中,將那冰冷的鐮刀輕貼著他的喉嚨。

深淵般的絕望中,孩子虔誠地祈求永生的恩賜,用銀器割開了自己的手掌,向那黑暗的存在獻出自己的鮮血、靈魂,乃至余生所有子嗣的所有。

鮮血與黑暗融為一體,化作不絕的溪水流過血腥的時代與歲月。

直至今日。

瑟雷眼瞳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注視那道不斷逼近的漆黑身影,在夜族的歷史中,那位高傲的魔鬼幾乎從未出現在他們眼前過,就連夜王也極少能親眼見證他的存在。

瑟雷曾想過尋找這頭魔鬼,就像伯洛戈試圖贖回自己的靈魂般,他也天真地想要用另一種方式結束這不死的詛咒。

找不到,瑟雷找不到有關於他的任何蹤跡。

或許正如男人所背負的原罪般,他是個極端傲慢的存在,他不屑於與任何具備凡性的存在交談,哪怕是作為他最完美的造物、夜族也是如此。

不過……夜族對於男人來講,真的是完美的造物嗎?以他那副高傲的姿態來講,尋求不死、以鮮血延續的夜族,應該是無比肮臟醜陋的事物吧。

瑟雷不清楚,但他知道,男人的存在成為了一個未解之謎,以至於那段禁忌的故事對夜族而言,也已算不上起源的歷史,更像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現在,傳說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故事也變成了殘酷的真實。

瑟雷的心臟加速跳動,咚咚的聲響從胸膛之下清晰地響起,他感到自己那因詛咒而冷徹的血,也在這一刻逐漸熾熱了起來,快要從內部將他的身體燒成灰燼。

“哈……哈……”

瑟雷張開口,他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無意義的呼吸聲。

身子再一次顫抖了起來,瑟雷試圖打破這種僵硬的姿態,可直到他覺得自己快把自己的身體扭斷時,身子也依舊動彈不得。

賽宗開口道,“冷靜些,瑟雷,還沒到需要你的時候。”

瑟雷心神震顫了一下,眼中的狂怒也隨之熄滅了下去,過於執著某事,只會令自己失去理智,瑟雷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保持心智的清醒。

“瑟雷?”男人看向瑟雷,開口道,“我記得這個名字,他的長子,也是覆滅永夜帝國的元兇。”

星空般璀璨的目光與瑟雷對視,瑟雷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態再一次陷入波濤之中,僅僅是對視的瞬間,他便覺得自己深陷進男人眼中的星空之中,深邃無垠,仿佛靈魂都要墜入其中,被扭曲的引力撕成碎片。

“自這場紛爭遊戲開始之際,我就一直在勝利,哪怕受到挫折,也不曾像那樣慘敗過,”男人的聲音逐漸嚴厲了起來,“這全部得益於你,瑟雷·維勒利斯。”

無形的壓力完全罩住了瑟雷,他身邊的大氣壓像是突然增加了數倍之多,全身均勻地承受著逐漸增強的力量,就像一顆被人攥緊的橙子,被擠出新鮮的汁水,只剩爛掉的軀幹。

這是遠超與夜王間血脈的壓制力,而是來自於原罪的力量,一切邪異瘋囂的本質所在。

大滴大滴的汗水從瑟雷的額頭析出,咬緊牙關,鮮血從嘴角裏滲出。

“瑟雷已經與你無關了。”

賽宗說著站在了瑟雷身前,以那布滿疤痕的身影擋在了兩人視線之間,男人看不見瑟雷了,瑟雷也從男人的注視下脫身。

一瞬間,瑟雷從那股重壓中脫身,渾身莫名地無力,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雙手撐地。

在破曉戰爭後,瑟雷有過一段短暫且驚心動魄的日子,有許多債務人忽然冒了出來,對瑟雷展開沒完沒了的追殺,大部分人被瑟雷反殺,但還是有些幸存了下來,並沒完沒了地騷擾瑟雷。

瑟雷知道這些人是因何而來,自己的背叛一舉毀滅了傲慢之罪麾下最大的勢力,還令他在與魔鬼的紛爭遊戲中大大落後。

這些人都是傲慢之罪的債務人,他們企圖砍下自己的頭顱,以討好傲慢之罪,換取他青睞與恩賜。

後來瑟雷受到了賽宗的邀請,加入不死者俱樂部後,在暴怒之罪的庇護下,他的生活才算平靜了下來,再也沒有債務人來打擾他……也可能有,但他們都死在了俱樂部外的垃圾桶中。

“無關?怎麽會無關呢?他身上流淌著維勒利斯家的血,背負著我的罪,”男人開口道,“我與他之間的聯系,遠遠超越了血脈的束縛……他是我的債務人。”

“但他受到我的庇護,”賽宗強硬地回擊道,“他是不死者俱樂部的一員。”

男人好像笑了起來,若有若無的笑聲回蕩在四周,像是幽魂正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