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皇帝著眼的當是天下事!

扶蘇目光一黯。

身為長子,他深知始皇秉性。

始皇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內心就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對於大秦。

始皇付出了一切。

也為他早早布局好了一切。

他最近幾年曾無數次的思索,若是自己早年能為始皇分憂解難,能不那麽頻繁的惹怒始皇,或許始皇身體會好上不少,也不至於心急的去服食藥石,更不至於痼疾重發。

而他……

終究還是讓始皇失望了。

扶蘇紅了眼眶。

嵇恒吹了吹冒著白煙的水氣,喝下幾口,潤了潤嗓子,繼續道:“關東的基調,其實很早就定下了,便是疲、弱、削,朝廷一直在用各種方法削弱關東的實力,無論是青壯,還是糧食、兵器,亦或者官吏,朝廷一直在有意打壓。”

“這其實都是在給繼承者鋪路。”

“關東越弱,始皇的繼承者,接管天下就會更容易。”

“同時。”

“日後對關東施行仁義。”

“也會更得人心。”

“就如歷史上的一些君主一樣,對於一些大才之人,卻是裝作視而不見,甚至直接將其入獄,難道這些君主真這麽不識人才?”

“非也。”

“而是他們想將其留給繼任君主。”

“讓繼任君主施以善意,讓這些大才之人為新君所用。”

“只不過始皇更狠。”

“他寧願自身背負罵名,也要將關東死死壓著,為的便是將罵名攬在自己身上,讓繼任君主能輕而易舉的收服人心,而這的確跟你過往的不成才有關,只不過後續你逐漸明白了是非,始皇也開始有意改變了策略,讓你提前收‘關東人士’為己用。”

“不過你依舊存在著一個較大問題。”

“儲君跟帝王是不一樣的。”

“儲君著眼的只是職能之事,而帝王放眼的是天下。”

“你的視野依舊很窄。”

“窄到眼裏大多數時候只有一件事。”

“就像今天一般。”

“你擔心的只有軍事、只有天下安穩。”

“但帝王的眼裏,不該只有軍事,而應該是整個天下。”

“一葉障目。”

“你需將目光放的高遠一些。”

“天下即將步入多事之秋,你關心關東的安定,這無可厚非,但眼裏不能只有這事。”

“關東重要,又不重要。”

“帝王需要著眼的事情很多,需要處理的事也會很多,若是因一件事牽扯太多精力,注定是得不償失,關東的事,你理應以一件尋常的事來看待、來對待。”

“因為你是秦二世。”

“是皇帝。”

“是天下之主!”

“你手中的天下,是一個龐大的帝國,這個帝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各種各樣的事,你需將這些事一一處理好,而不是只憂心在一件事上,繼而顧此失彼。”

聞言。

扶蘇猛地擡起頭,額頭已滲出了汗珠。

他怔怔的看著嵇恒,腦海中陡然浮現了始皇臨終前,給自己說的那番話。

始皇當時問了自己很多。

北疆、南海、關東、關中、宮廷、朝堂等等。

始皇乃大秦皇帝,難道當真不知,各地的具體情況?定然是知曉的。

始皇之所以有此一問。

跟如今嵇恒的質問如出一轍。

便是告誡自己,當放眼天下,而不是局限一地一事。

扶蘇渾身冷汗直冒。

他起身,恭敬一禮道:“扶蘇知錯了。”

嵇恒冷哼一聲,神色冷漠道:“天下需要一場洗禮,讓天下人真正的認清現狀,但這場軍事並不是唯一,而且秦廷的勝算很大,除非六國余孽中有驚世之人,能夠憑一己之力,打穿整個關東,並在糧草耗盡之前,跟秦軍來一場大決戰,並一戰而勝,這也意味著秦廷在兩年內在關東一直失敗,只有這種情況,大秦才會真的危險了。”

“如若不然。”

“大秦在軍事上,唯一需上心的,便是如何減少損耗。”

“不僅是減少糧草輜重的支出,還有士卒損耗,以及日後論功行賞的支出。”

“打仗的事是將軍操心的。”

“朝廷需要做的便是湊集糧草、準備輜重。”

“同時盡可能的利益最大化。”

聞言。

扶蘇連忙點了點頭。

他說道:“我已準備從南海跟北疆調集將士東出。”

“以預防可能出現的動蕩。”

嵇恒搖頭。

他眼中閃過一抹狠辣跟陰冷。

他深吸口氣,漠然道:“作為將領,考慮的是取勝,作為帝王,考慮的不僅僅是勝,而是要政治利益最大化,帝王跟將領考慮的很多時候都不一定一致。”

扶蘇眉頭一皺。

他有些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