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很多人都在等你死!
嬴政目光冷冽。
他怒聲道:“嵇恒,朕已經很容你了。”
“朕可以為你算計。”
“朕不在乎。”
“但朕有些事必須知道,朕這次來,就只想問清楚一件事,你這麽做,最終的結果是怎樣?”
“你可以有自己的心思。”
“朕不管。”
“朕作為大秦的主人,必須要清楚,你所做的這些事,會將大秦引向何處,是否真能消弭這場持續數百年的紛爭,朕不喜為人算計,更不喜有人瞞著朕。”
嵇恒沉沉嘆氣一聲。
他看向始皇,遲疑片刻,緩緩道:“我的確不知天下最終會如何,天下會如何變化,這又豈是我一介凡人能夠窺視的?”
“我只知道。”
“這是大秦唯一能做的路。”
“至於能走成什麽樣,就要看大秦君臣了。”
“我只是個引路人。”
“再則。”
“既然陛下自己說了,那嵇恒也不遮遮掩掩了,我的確想過你駕崩後的情況,至於原因也很簡單,解鈴還須系鈴人。”
“大秦天下皆系於你一人之身。”
“同樣。”
“也會亡於你一人。”
“大秦一統天下以來,地方的徭役賦稅並未得到絲毫衰減,反倒越來越重,地方民眾苦不堪言,對朝廷是怨聲載道,地方也多有暴動生亂,只不過都為朝廷鎮壓,再則便是逃逸你大山大湖之中,徹底淪為了亡人、流寇。”
“天下亂象。”
“陛下固然身在深宮,又豈會真的毫無察覺?”
“我為扶蘇謀劃之前,陛下恐也發現了,地方棄官的官吏越來越多,在地方任職的官吏越來越少,秦廷對天下的控制越發薄弱,不然以陛下的控制欲,又豈會容許扶蘇去變動天下政策?”
“你其實什麽都清楚。”
“而你更清楚,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
“你就是一個暴君。”
“一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僅僅數年時間,大秦推進的各項政策,幾近過去上百年之量,對於天下錢糧的征收,更是到了鎦銖必較的地步,大秦這已不是失民心了。”
“而是跟民心完全相背。”
“或許在陛下心中,這都是必須做的。”
“我也承認。”
“但天才剛剛結束戰亂,就轉頭投入到這麽大強度,大範圍的工程建設,未免對天下人太過苛求,他們渴望天下一統,並不是渴望著頭上再多一層人盤剝。”
“天下穩定就四字。”
“維穩發展。”
“大秦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來維穩。”
“簡而言之。”
“便是廢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鹹陽,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溪以為固。良將勁駑,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
“你的眼裏根本就不在乎底層黔首的死活。”
“你要的是子孫帝王萬世之業。”
“甚至……”
“你更渴望的是自己能長生不老,自己一個人永遠的統治天下。”
“但過猶不及。”
“你的眼裏只有維穩,絲毫沒有想過發展。”
“或許這也是法家的弊端。”
“法家更願意世間萬事萬物依循著已有的規律,並讓天下人遵守,但這是做不到的,所以大秦的律法始終存在著明顯的滯後性,然從周王室衰弱,諸子百家崛起開始,天下就已發生了變化。”
“大一統是表。”
“渴望天下安寧,社會發展才是裏。”
“大秦只是徒有其表。”
“人都不知足。”
“尤其是大爭之世數百年,在這數百年裏,大量的舊世族跌落,又有大量的新興貴族崛起,還有很多原本底層的民眾,借著戰爭,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他們或許沒資格晉升到朝堂。”
“但他們在地方,至少已有了一席之地。”
“在經歷了最後百年的大動蕩,天下人早就形成了一個共識,便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只不過而今這句話,尚無人公開的講出來,但這個理念,早已在過去百年間深入人心。”
“如今大秦嚴格的編戶齊民制度,將底層民眾的身份地位,安排的明明白白。”
“等級森嚴,鱗次櫛比。”
“誰能真的接受?”
“或許天下絕大多數人並沒有造反之心,也真的逆來順受,但天下數千萬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人心有不甘、心有不滿,那同樣也有了數萬人之眾。”
“人都是從眾的。”
“他們過去附身貼耳,並不意味沒有血性。”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嵇恒面色很嚴肅,眼中帶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