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表裏不一的狠人!

張蒼輕咳一聲,試圖吸引嵇恒注意。

嵇恒看了張蒼幾眼,嘴角微微一抽,他還真沒什麽想說的,就張蒼這體型,他很想說少吃甜食,但歷史上張蒼可是活了一百多歲,他可沒信心能比張蒼活得久。

保不齊等自己百年後,張蒼依舊在,還不時對外感慨一聲。

唉,當年勸我少吃糖的,都死了。

這場景太美。

嵇恒也實在不想遭遇。

他沉思了一下,慢吞吞的吐出四字。

現在挺好。

張蒼臉色一黑。

挺好?

他現在哪裏好了?

自從長公子跟自己‘交心’後,他可謂是提心吊膽,唯恐犯下錯誤,為人抓到話柄,繼而鋃鐺入獄。

而且他之大才,禦史府何人不知?

結果卻始終位列末次。

他的確心態平和,但多少也有些不忿。

嵇恒笑著道:“張禦史,你乃荀子高徒,飽覽群書,又精通上計之學,而今雖在天下名聲不顯,但終有一日,你會如你其他師兄一般,名聲大噪,為世人仰望,你有這個底蘊。”

嵇恒最終還是補了兩句。

聞言。

張蒼心中大慰。

肥白的臉頰上笑出數層褶子。

見狀。

眾人也不禁一樂。

一陣笑聲後,嵇恒估摸著時間,朝殿外道:“來人,去將馮棟、程鄭……這幾人再請回來。”

聽到嵇恒說出的名字,扶蘇眉頭微微一皺。

因為人數變少了。

原本鹽商、鐵商是十一家。

這次請的只有六家。

這數額縮減已接近一半了。

扶蘇看向杜赫、張蒼等人,只見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對此視若無睹,他心中微微思量了一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結合嵇恒的種種做法,大體猜到了嵇恒的心思。

官府都遭至了重劫,商賈又豈能全身而退?

商賈也需有人擔責。

沒被邀請的,就是被放棄的。

扶蘇目光微凝。

他在心中琢磨著叫來的商賈。

卻是依舊有些理不清,嵇恒具體的篩選準則。

按理而言。

程鄭、馮棟兩家,可謂‘壞事做盡’,商賈多是由他們出面,這兩家明顯心懷不軌,結果嵇恒不僅既往不咎,甚至還高擡貴手,特意給了兩家存活下來的機會。

其中定有門道。

只是自己還沒有察覺出。

扶蘇並未問。

他知道到時自然就清楚了。

張蒼坐在一旁,已是徹底神遊九霄。

這些事很好懂。

馮棟、程鄭前面越是叫囂的厲害,在徹底明晰真相後,也會越發的驚懼不安,這些人一旦倒向秦廷,就會變得無比的忠心,因為其他人有辯解之詞,他們是沒有的。

因為全程都是這幾人在開口。

惡果自有他們自己擔。

他們擔不起。

所以前面爭的多激烈,爭的多面紅耳赤,最後倒向就會有多徹底。

再神遊了一會,張蒼收回心神。

他目光掃過場中時,落到嵇恒的身上,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這股停頓間隙很短,只一息就移向了別處。

他明白嵇恒的打算。

只是嵇恒這雲淡風輕的面具下,卻是直接定下了數家商賈的生死,這跟他前面口口聲聲說的‘以人為本’‘天地之間,莫貴於人’的觀點,完全背道而馳,甚至完全的表裏不一。

所謂的‘人貴’,似乎只是工具。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樣的人很可怕。

因為他始終在外表現的正義凜然,實則私下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跟這種人相處難免不心生膽寒。

一念間。

他很想見見嵇恒的真面目。

他很好奇,這種心口不一的人,會不會面由心生,長的一臉陰鷲。

只是這念頭在心間轉瞬即逝。

他的確有好奇。

但尚還不至於去惹事。

嵇恒既帶著面具示人,本就不欲為外界洞察,自己若知曉其面目,固是解了心中疑惑,恐也給自己招惹了更多事端。

他還沒好奇到去找死的地步。

眾人坐於大堂。

另一邊。

馮棟等商賈踉蹌的回了家。

去時雙人成行,回來已是形單影只。

馮棟斑白的發梢很是淩亂,實在是個其貌不揚的人,個子也不算高,儀態卻盡顯佝僂。

過去馮棟在馮氏族人眼中,無疑是巖上青松,只是短短十天不到,這顆青松就有凋敝的危險,原本時而渾濁,時而清明的雙眸,也漸漸為渾濁取代,眼中的銳利之色盡消。

他坐在台階上。

卻是遲遲沒有進到屋內。

他擡起頭,望著馮氏的高門大院,心中充滿了戚色。

眼中滿是悲涼。

短短十天,他承受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