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安國之法!

鹹陽宮外。

扶蘇直挺挺的站在殿廊。

他雖知曉勸諫多半無果,但還是想嘗試一二。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始皇被藥石荼毒。

而且始皇之所以如此,多半還是因他的緣故,想到這,扶蘇心中更為自責追悔。

不多時。

一名宦官出來高聲宣道:“陛下宣公子扶蘇覲見。”

扶蘇深吸口氣,壓下心中雜亂思緒,大踏步的進入了殿中。

“兒臣扶蘇,見過父皇。”

對於扶蘇的進來,嬴政瘦削臉頰上,沒有露出任何喜色,甚至沒看扶蘇一眼,依舊如往常般,伏案批閱著奏疏。

望著始皇操勞身影,刹那之間,扶蘇淚如泉湧,又恐驚擾了始皇,連忙轉過頭,死死壓住自己的哭聲,不想讓父皇聽到自己的哭聲。

殿內的異動,始皇有所察覺。

但並未吭聲。

裏外三進的大殿良久寂然。

殿外不遠的林木中,隱隱傳來陣陣鳥鳴,沉沉大殿靜如山谷。

身前的漆案上,攤開著一份竹簡,嬴政眯著眼睛,持筆看著竹簡內容,良久,才在上面落筆。

惜墨如金。

而後嬴政將竹簡合上,放置在了一旁,這才擡起頭,看向英挺的扶蘇,道:“說,甚事?”

“父皇不能如此操勞……”

嬴政默然盯著扶蘇看了片刻,從漆案取出一份竹簡,道:“若你只為勸朕此事,可以先行退下了,朕沒有心思,陪你在國政大事上胡鬧。”

“父皇——”突然,扶蘇撲拜在地,痛哭失聲,道:“兒臣懇請父皇不要再服食藥石了。”

“兒臣全都知道了。”

“兒臣今後什麽都願聽父皇的。”

“只求父皇能珍重身體。”

“兒臣不想再看到父皇終日勞累,甚至只能靠服食藥石來提振精神。”

“兒臣不願!”

嬴政手中之筆陡然一頓。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扶蘇臉上,最終卻是一句話都未說。

殿內只有沙沙風聲。

以及扶蘇不時的痛哭之聲。

見父皇無動於衷,甚至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扶蘇心中卻更顯不安。

父皇對人對事明察秋毫,真正的難眩以偽。

若是自己真有說錯,恐早就為父皇呵斥,甚至是斥責了。

而今卻莫名的平靜。

這讓扶蘇慌亂的心,更加的瑟瑟發抖。

但也愈發堅定了扶蘇的決心,他知道,自己若繼續強說,定會惹得始皇震怒,甚至可能再度激怒父皇的歧見,但他實在接受不了,繼續見到始皇拖著疲倦憔悴的病體處理政事。

那是他的父皇。

他最為敬畏最為崇敬的父皇!

扶蘇顫聲道:

“兒臣鬥膽請父皇不要再服用方士所煉藥石。”

“大秦自從商君變法後,便嚴禁巫術方士丹藥流布,先祖昭襄先王、孝文王都曾重病臥榻不起,但都始終沒有用過方士,而孝文先王更是因此習了一手醫術,成了半個醫家。”

“大秦立國以來,父皇更曾明令。”

“方士是有用則用,但絕不涉及到治病。”

“大秦對方士的禁令,雖不如往昔森嚴,然依舊是秦法明令。”

“父皇何以要自廢法令?”

“兒臣知曉,父皇乃皇帝,大秦命運皆系於父皇一人之身,父皇不願引起外界猜疑,所以想用丹藥提振精神。”

“但兒臣只想父皇康健。”

“兒臣求父皇不要再服食丹藥了。”

“兒臣今後願以赤足踏遍山川,為父皇尋覓真正的神醫。”

“請父皇恩準。”

看著已泣不成聲的扶蘇,嬴政良久無言,最終才淡淡道:“嵇恒又跟你說了什麽?”

“父皇——”

嬴政冷冷看著扶蘇,道:“扶蘇,你我既為父子,又為君臣,國事為重。”

“兒臣遵命……”

扶蘇終於站了起來,他作揖道:“嵇恒這次並未講太多,但講的十分露骨,上一次,嵇恒留下了一個問題,就是當今天下,若繼續強推秦政秦制,最終何地何勢力會最先叛亂。”

“你如何答的?”嬴政漠然道。

扶蘇道:“兒臣回答的是楚地,楚系貴族。”

“嵇恒又如何說?”

扶蘇道:“嵇恒也認同是楚地,但並不認為是貴族,而認為是黔首。”

“黔首?!”嬴政蹙眉。

扶蘇深吸口氣,心緒漸漸平靜。

他緩緩道:“嵇恒的確說的是黔首,他說,關東六地明面上的貴族這些,的確叫囂聲很大,但這些勢力因有一定的家財,並不太可能率先舉事,他們的承受能力,遠高於現在的叫囂。”

“天下真正民不聊生的是底層。”

“他們承受能力很低。”

“在各種征收租賦之下,已開始賣妻賣子,甚至是當賣自身,但若還不能活命,未必不敢亡命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