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線

“結婚”。

這兩個字意味什麽,一旦結婚有什麽好處,奚家全家掰開、揉碎,用開董事會的嚴謹態度,跟奚微談了不下五次。

除夕夜大半個晚上,奚運成對別的毫不關心,只盯著這一件事,非要奚微點頭不可。

“匪夷所思。”奚微對鐘慎說,“我懷疑我爺爺在乎的不是我結不結婚,是他能不能管住我。我越不同意他越來勁,像彈簧,越壓越逆反。”

奚微說奚運成是彈簧,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彈簧?昨晚一家聚會,年夜飯開始之前,他媽再三叮囑,無論如何別在除夕夜惹老爺子發火,能敷衍的先敷衍著,不要鬧得全家上下過不好年。奚微答應得挺好,結果轉頭就跟爺爺在飯桌上頂起嘴來,要不是有姑媽勸著說好話,老爺子早就掀桌子了。

事後奚微被姑媽叫走單獨聊天,從半夜談到將近天亮。奚瑩好脾氣安慰他,但觀點和其他人並無差別,認為結婚對奚微來說是一樁小事,更何況只是形婚,走形式,不等於出賣靈魂,他沒必要這麽抗拒。談完她推奚微去睡覺,叫他睡醒再好好想想。

“然後呢?”鐘慎似乎不太好奇具體過程,只想知道結果,“你想好了嗎?”

奚微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應不應該結?”

“……”

鐘慎沉默了一下。

如果這個問題提前兩個月,那時的奚微認為,鐘慎一定不希望他結婚。因為結婚意味著包養關系結束,以後再也沒有金主捧了。但現在奚微知道鐘慎不圖錢,他們也不再有關系,從朋友角度看待,結婚是喜事,鐘慎理應送他一句“恭喜”。

意外的是,鐘慎竟然說:“不應該。”

“就算要結,也該和合適的人結吧。”鐘慎慢慢合上那本書,他的手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了,動作慢是因為還在復健,“我是說……感情上合適的人。形婚很不靠譜,我見過鬧矛盾的。”

“比如說?”

“婚後雙方家長想要孩子,勸他們反正結都結了,再生一個孩子也沒什麽,家長幫忙帶,不用他們費心。”

“……”

奚微被姑媽勸得略微動搖的心往下沉了沉,有點無奈:“和我想的一樣。”

答應形婚意味著妥協,而妥協是沒有盡頭的,一步退,步步退,溫水煮青蛙。

奚微無法想象自己將來當爸爸,孩子是一份綁在他身上永遠卸不掉的責任,從此以後他只能是某某的父親,做什麽事都要考慮對小孩的影響,再也沒有純粹的自己。

“那你打算……”

“再談談。”

奚微不提自己的難處,他不提鐘慎應該也明白。一個人從家庭裏得到的東西越多,要回報的東西也越多,任性和逆反都有限度,大事身不由己。

昨晚姑媽對他說:“妥協是退,但退一步海闊天空。爺爺和爸媽這麽愛你,已經為哄你開心做過數不清的妥協了。你稍微犧牲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就當也哄他們一下,皆大歡喜,不好嗎?”

最後一句她說:“其實都不算犧牲,反正你沒有喜歡的人。”

——“你沒有喜歡的人”。

奚微的臉上分明寫著猶豫,但也無法反駁。他在醫院待了一下午,和鐘慎一起吃了點東西,傍晚時離開,臨走也沒說自己究竟是要結,還是不結。

奚運成給奚微定下的死線是三月十五號,叫他在這個日期前確切地答復聯姻對象,選好訂婚日期,趁春天把喜事辦了。

——仿佛已經料定,死線一到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奚微沒再對鐘慎說什麽。僅從外表看,他的生活一切照舊,忙碌工作,偶爾來醫院。直到三月初,鐘慎出院了。

海京市濕冷的冬季結束,天氣終於回暖。三月二號的上午,鐘慎辦完出院手續,戴墨鏡口罩,在唐瑜的陪同下走出了醫院大門。

聞風而來的記者和粉絲早已等候多時,一眼望去外面擠成人墻,還有拉橫幅的。

鐘慎問:“這是在幹什麽?”

唐瑜解釋:“你住院這些天一點消息也沒有,與其讓他們陰謀論,不如好好亮個相,謠言不攻自破。”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唐瑜低聲說,“前陣子網上傳什麽的都有,有說你得罪人被處理了的,還有說你違法犯罪畏罪自盡的。”

“……”

謠言挺好笑,但鐘慎沒笑。即使很長時間不面對鏡頭,職業本能還在,他路過人群時揮了揮手,沒回答記者的任何問題,徑自上車離開。

因為有記者拍,今天只有唐瑜一個人來接鐘慎。他出院後先回父母家吃了個飯——出院勉強算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雖說家裏的氣氛也沒多輕松。

席間談到鐘慎和星繪的經紀合約,鐘弘富問他還剩幾年,要續簽還是轉簽別家。這個問題表面是在問工作,實際上打探的是他和奚微今後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