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10(第2/3頁)

筆尖蘸了朱砂,在奏折上圈點批復未停。他未擡頭,只道:“退下。”

“貴妃娘娘想著您呢。”崔旺垂著眼,他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他心一橫,繼續道:“娘娘特意讓身邊的半夏跑一趟,就為提醒奴才,記得提醒陛下及時用膳。”

這話說完,崔旺的眼皮幾乎要闔上,半分不敢擡起。

宣珩允未說話,手中筆亦未停,那本奏折上紅色小楷寫得密密麻麻。

許是殿內地龍燒的太熱,崔旺覺得後背開始出汗了。

“啪”!,哪支紅燭中間的蠟芯炸開一聲響,嚇得崔旺雙腿打了個顫。

“她這回倒是懂規矩。”宣珩允驟然開口,崔旺又是一顫,“沒再鬧著闖進來。”

“貴妃娘娘這回,可是聽陛下的話。”崔旺趕緊接話,“陛下讓娘娘禁足,娘娘半步未出重華宮。”

“嗯。”宣珩允低低應一聲,心底滋生師出無名的慍意,沉默幾息,他突然冷聲道:“那就多罰些日子,重華宮的宮人過來,一應攔下。”

“她一貫主意多。”

這最後一句,崔旺疑心是聽岔了,怎得陛下的語氣像是在置氣,這個想法一出,他立時就否定了,陛下隱忍持重,幼年早成,從不耍性子的。

他更不敢說,重華宮本也未派人過來。

“晚膳送到大明河宮。”

崔旺一怔,趕緊就答“是”,接著穩步退出,直到退至門外,才引著兩個值守的小太監匆匆趕往大明河宮重新布膳。

宣珩允又坐了會兒,奏折上的字卻是再看不進去,只覺心煩意亂,卻又尋不到根由,懸空許久未落於紙上的狼毫筆被丟入水蠱裏。

寒夜清寂。

當值侍衛百無聊賴,仰頭數瓦當垂下的冰淩錐哪個長。

緊閉得木雕格扇門上,塗金的朱雀折射出鋒利的光。

突然,門“哐當”一聲被打開,宣珩允從屋內踱出,兩個侍衛齊齊低頭見禮。

宣珩允未披大氅,只著一身屋內穿得長袍,他腳步未停,徑直出了太極殿。

大宛皇室的衣賞用的是月色緞料,面料裏織入瑩白珠絲,而宣珩允的衣袍上獨用金線繡騰雲九龍。

這樣的一身闊袖袍溶進漆黑夜色,猶如發著光的雪狼獨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迷人的危險。

因為崔旺不在,隨行的宮人不敢靠太近,只敢遠遠跟著。

宣珩允出了太極殿後,選了一條未掛宮燈的僻靜小路,倒也能視路,這大概是下雪後唯一的益處。

吐氣凝霜,夜太冷了。

恰是這種滲入骨頭裏的寒冽,讓宣珩允豁然清醒,胸腔裏渾沌無名的的煩悶、躁怒登時就消散了。

他是在怪楚明玥,她倒會聽話。

讓她禁足,她就真的不出重華宮一步,這種乖巧是史無前例的。

宣珩允意識到,自己未適應她猝不及防的懂事,不過,在抽絲剝繭理清楚這件事那刻,他就釋然了。

這是很好的變化。宣珩允在暗夜裏搖了搖頭,低低嗤笑一聲,嘲笑自己怎能被這種小事擾亂心神。

她終於學會懂事了。宣珩允心想,這樣很好,左右城中流言已經平息,她已經安全,明日解她禁足亦無妨。

她大概會高興得抱著他的脖子仰頭笑。

宣珩允沒有發現,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他腳下步子就快了,步調也變得輕松,甚至於直到一聲“參見陛下”灌入耳中,他才注意到靠墻站著幾人。

實際上張辭水喊了兩聲,第二聲如雷貫耳、撕裂暗夜,就連遠遠跟著的宮人都一路跑到宣珩允身邊,怕陛下有危險。

“何事?”宣珩允掃過張辭水,以及兩個跪地宮女,但他並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心情好,隨口一問。

就等著張辭水回稟一聲“屬下帶領禁衛巡視宮防,正巧撞上宮人犯錯”,他就會點頭離去。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兩個宮女突然磕頭如搗蒜,讓宣珩允一怔,繼而蹙氣眉心。

“奴婢也是聽別人說貴妃娘娘要休夫,是奴婢嘴碎,可真不是……唔……”

張辭水猛地回頭示意,兩個宮中禁衛上去捂住了宮女的嘴。

沉默讓夜色裏的墨愈發黏稠。

宣珩允站著,身後的小太監顫巍巍把大氅給他披上,他一動未動,眸底晃過寒光。

鈍澀的怒氣從心底攀爬而出,還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緒裹挾其中。

空氣仿佛被冰封了,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他們都不想見到皇帝陛下撞破自己的流言,世人都愛議九五至尊的後院事,可無一人想當著他的面說破,這是會被滅口的。

寒意從腳底往上,直沖腦門,張辭水撐不住了。

“啟稟陛下,屬下已經查問過,這個傳言許多宮女太監私下都傳過。”張辭水慶幸此刻是深夜,縱使嚇出一身冷汗,也無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