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實遲拓這個人倒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穩如老狗的性格,他有些很詭異的強迫點。

比如跟人發消息他會把字數卡在三的倍數,只要不是正式考試他就會忍不住去算客觀題的分數,哪怕放一道是非題也要把客觀題總分控制在三的倍數。

不過這些都不算太大的問題,有急事的時候他能克服自己發不計字數的消息,正式考試的時候他也能忽略客觀題的總分。不會影響生活,最多就是被知道內情的安久久拿出來嘲笑罷了。

遲拓有一個隱秘的、真的會影響生活的強迫點——他對承諾有強迫症,只要答應了的事情,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一定要做到。

安久久印象最深的就是小學的時候,那會安懷民剛剛外調,她媽媽王珊珊一個人帶孩子操持家裏手忙腳亂經常出現出門忘記帶鑰匙或者送孩子上學半路想起來家裏是不是沒關火這樣的事情。

那時候遲拓的媽媽張柔就會來搭把手,有時候王珊珊實在是脫不開身,張柔就會送兩個孩子一起去上學。

王珊珊很感激張柔,所以會主動在倆孩子放假的時候把他們帶出去玩,給同樣艱難學做家庭主婦的張柔放個假。

那年天很冷,倆小屁孩放寒假,市少年宮搞了一個人造冰宮殿,很多孩子都去玩過了,安久久也吵著要去玩,可門票緊俏,王珊珊用了之前工作還殘留的一些人脈關系給人送了兩箱蘋果才好不容易搞到了兩張票。

結果到了人造冰宮殿,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爸爸媽媽帶著一個孩子來的,再不濟也是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帶著娃,像王珊珊這樣一人帶倆孩子的勇士幾乎沒有。

江南長大的孩子很少見到這樣大面積的冰墻,冰墻裏頭遊樂設施多,一群孩子到處瘋玩,安久久更是泥鰍一樣鉆進去抓都抓不到。王珊珊讓兩人別走散喊得嗓子都劈叉了,最後還是沒敵過人群推搡,低頭看了眼手機的功夫孩子就不見了。

最後還是遲拓把人找回來的,安久久這娃一擡頭發現媽沒了就隨便跟了個穿著差不多衣服的女人走了,要不是遲拓發現揪了她一把,王珊珊就得去廣場廣播那邊尋人了。

所以回家的路上王珊珊拉著兩個孩子的手,笑著跟遲拓說,要不以後就由你來保護久久吧。

她真的就是半開玩笑半誇獎遲拓懂事的意思。

沒想到這小男孩嚴肅著一張臉想了一分鐘,點點頭:“好,我以後保護安久久。”

誓言一樣。

當然,那時候誰都沒把遲拓的承諾當真。

只是八歲不到的遲拓當天晚上回去就說自己要去練拳,他也不知道要練什麽拳,只說要打架厲害的,張柔本著強身健體的想法把他送到少年宮,他看了一圈看上了自由搏擊。

那天之後,遲拓每天上學放學也都會等安久久,一本正經地讓安久久走在馬路靠裏的那一邊,遇到那種流裏流氣的小流氓也會站到安久久前面擋著對方的視線。

他會跟她說:“沒事,別怕,我在。”

他就這樣在誰都沒有在意的年紀裏許下了人生第一個承諾,守了十年。

十年後,他又給安久久一個承諾,他說他會幫她。

這一次仍然像十年前那樣,說出要求的人只是一句玩笑,而應下的那個人,認了真。

***

“……這是什麽?”秘密基地裏,安久久很疑惑的接過了遲拓遞過來的一疊紙。

居然不是數學試卷。

“楊正誼導演的資料,還有他這五年找的女演員的資料。”遲拓翻到最後兩頁,“後面我做了總結。”

最後還有圖表。

圖表還是彩色的,有卡通標志,主打一個嚴肅又活潑。

這變態每次給她劃數學考試範圍的時候都是這個畫風,所以安久久警覺的把凳子往後挪了一點才翻開開始看。

“楊正誼導演主要是拍懸疑電影的。”遲拓說,“基本一年半播一部電影,通常都有國內版和國外版,我昨天翻了幾部拿了國外大獎風評很不錯的電影,尺度……挺大的。”

“他的電影有未成年人虐殺成年人的鏡頭,血腥暴力的鏡頭也不少。”

“不過比較好的一點是,他電影裏對女性的描寫還蠻全面的,不會像一些商業片,女性只負責尖叫調笑做氣氛組。”

安久久愣愣地看著最後一頁後面的表格,遲拓詳細的列出了楊正誼導演片子裏女性角色的人設造型影評人對這些角色的評價等等,尤其是演技那一塊的評價,被他用紅彤彤的卡通對話框單獨列出來一列。

她為了試鏡最近把楊正誼導演所有的電影都翻出來看了一遍,因為是懸疑片,就像遲拓說的那樣,血腥暴力的鏡頭不少,基調基本都是壓抑冷色調,她看完了印象最深的是故事內容,並沒有那麽系統的把東西都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