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在這兒呢”

顏喻剛走近乾極殿,嘈雜的聲音就爭先恐後地往耳朵裏鉆。

他沒有停頓,板著臉走進去,把嘰嘰喳喳的太醫趕出殿,走到床榻邊,看向雙目緊閉的林痕。

林痕已經起了高熱,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縱使已經昏迷了,眉頭依舊痛苦地擰著。

有宮女端著水急匆匆地進來,顏喻從林痕臉上收回目光,挽袖接過毛巾,浸進冷水裏。

楊喜見狀,猶豫著想要接過這活,顏喻拒絕,只讓他出門找個靠譜的太醫進來。

因著要給林痕降熱,用的水是刺骨的冰水,顏喻只是擰了個毛巾,就覺自己手都快要凍僵了。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把毛巾按在林痕滾燙的額頭上,起身時,目光被林痕領口處蔓延開來的紅疹刺了一下。

顏喻來不及多想就拉開了林痕的領口,裏面的紅疹更嚴重,密密麻麻的,極為駭人。

縱使路上已經聽過楊喜的描述,知道林痕除了面部和手腳身上都爬滿了紅疹,可等到親眼所見,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滯。

這個樣子的林痕,對他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很快,就有太醫躬著腰進來,顏喻掃了一眼,認出是太醫院院首成鴻年,便問:“陛下這是怎麽回事?”

成鴻年小心翼翼掬了把冷汗,聲音裏滿是不確定:“回大人,陛下這症狀,應該是中毒了。”

“中毒?”顏喻重復了遍。

成鴻年點頭如搗米,可對方目光一直在皇帝身上,根本就沒有看他。

顏喻想起了路上楊喜對他描述情況時說的話,林痕剛回宮並沒什麽不對勁,只是心情好像不太好,讓楊喜給他拿了壇酒,可酒才喝了兩杯,身上就開始又痛又癢,掀開衣袖一看才知是起了疹子。

楊喜見狀連忙讓人去叫太醫,可不等太醫趕到,林痕就昏了過去。

“既是中毒,陛下的吃食可檢查了?那壇酒呢?”顏喻冷聲問。

楊喜聞言苦著臉抓了把拂塵,嘆道:“大人啊,別說那壇酒了,陛下接觸過的東西都查了,可什麽問題都沒有,老奴實在沒辦法了,才請您來宮中坐鎮啊。”

“陛下的衣物也查過了?”

楊喜點頭。

顏喻皺眉,轉而問成鴻年:“可診出是什麽毒了?解毒的法子呢?”

成鴻年羞愧地搖頭,腦袋幾乎埋進胸口,一連兩次了,別說解毒,他和一群同僚連是什麽毒都診不出來,莫說陛下丞相怪罪,連他自己都想以死謝罪了。

顏喻看成鴻年的樣子就知道答案了,他失望地搖了搖頭,道:“找不到解毒的法子,那總能把情況控制住,不讓陛下的病情加重吧?”

成鴻年老臉憋得通紅,小幅度點了下頭。

“那便先控制著,”顏喻嘴上還算客氣,神情卻不是這麽回事,他冷聲道,“成太醫在太醫院兢兢業業一輩子,怎麽說也要保住晚節,不然該以何顏面告老還鄉啊,對吧?”

成鴻年腦門又滲出冷汗,這次卻不敢擦了,他總覺得,好聲好氣的顏喻比一直冷臉的皇帝更讓人膽戰心驚。

他跪下,鄭重道:“顏大人放心,臣自當竭盡全力救治陛下,不敢怠慢。”

顏喻懶得聽場面話,擺擺手讓他退下了。

顏喻想想還是不放心,吩咐楊喜:“去請錢紫山,若問,就說是我吩咐的。”

楊喜忙不叠點頭,按理說顏喻是指使不了他的,可這要緊關頭,有人自願當主心骨抗下重擔,他當然樂意之至。

而且,楊喜總覺得,他今日把顏喻請來的決定,肯定錯不了。

楊喜離開後,顏喻的注意力重新落在林痕身上。

不過是說了會兒話的功夫,林痕腦門上的毛巾已經沒了涼意,顏喻給他換了條,坐在床沿打量林痕虛弱的病容。

成鴻年的話讓他驚醒,仔細想想,他總覺得此事和江因脫不了幹系,更何況還有進宮前江因說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話在。

只是他不放心讓旁人知道江因還活著的事,要問也只能自己親自回去問。

可現在離開,他實在又放不下心。

算了,等錢紫山來了再說吧,看成鴻年的反應,林痕應該一時半會兒燒不死。

錢紫山來得很快,可診完也是無奈地搖頭:“老夫從沒有碰見過這種毒,但依情況來看,此毒似乎並不會傷及性命,若不解開,陛下怕是會一直這樣高燒不退地昏迷下去。”

顏喻聽完,沉默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把人都趕了出去,獨自坐在床沿觀察了會兒林痕的狀態,情況似乎真和錢紫山描述的差不多,並沒有進一步加重的趨勢。

他舒了口氣,勉強放下心來。

既如此,自己再沒有留下的必要,剩下的楊喜就能處理好,顏喻起身,準備離開。

恰在這時,一直還算安靜的林痕突然擰緊了眉頭,他不安地搖著頭,幅度雖不大,但額頭上的濕毛巾還是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