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怎麽樣都行”

新年在繁忙的籌備中如期到來。

臘月三十,剛過正午,雪就紛紛揚揚下了起來。

到華燈初上時,棉白的雪已鋪了厚厚一層。

宮宴馬上就要開始,江因被宮人伺候著套上繁重的龍袍,裏裏外外穿了太多件,又熱又悶,快要憋得喘不過來氣了。

顏喻還沒有過來,他就自己跑進院子,“咯吱咯吱”地踩雪玩,等踩出一連串長長的腳印,身後終於響起顏喻的聲音:“好了,稚兒,走吧,舅舅帶你過去。”

顏喻今日一大早就進了宮,他忙著盯著宮宴的籌備,直到現在才勉強靠空出點時間,連忙來接江因。

江因用凍得紅彤彤的手抓住顏喻的袖子,晃了晃:“稚兒等了好久了。”

顏喻笑了下,把眼中的疲憊斂去,哄道:“是是是,舅舅來得太慢了,下次肯定來得快一些。”

江因笑著點點頭,道:“慢一點兒也沒關系的,稚兒可以等,能等好久好久。”

顏喻神情有一瞬間的黯然,恍惚間好像又看到那個窩在雨中等人的小團子,心痛愧疚如實質爬到臉上,不過很快就被他藏了起來,笑道:“稚兒真棒,那這麽棒的稚兒有沒有把太傅先生給的稿子背熟啊?”

江因聞言驕傲地點了點頭,道:“那當然了,稚兒現在就可以背給舅舅聽,‘歲寒冬末,新歲伊始……今設此宴,意君臣同樂,共待新時……’”

“一字不錯,稚兒怎麽這麽厲害。”

“稚兒就是最厲害的!”

……

宮宴設在沐恩殿。

大殿由六根雕金紅柱撐起,燭火正旺,將整個大殿照得恍若白晝。

赴宴的朝臣早已到齊,正三兩成群的攀談,談笑聲四散,掃除整年來的疲憊。

“陛下駕到——攝政王到——”

太監高聲奏唱,眾臣停下交談,跪迎兩人進殿。

顏喻在最靠近帝位的座位前停步,目送江因一步步拾級而上,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俯視朝官。

江因按著顏喻的要求端正身子,沉下嗓音,緩緩道:“平身。”

說罷,他瞄了顏喻一眼,得到贊許的眼光後嘴角矜持地揚了下,很快就被他壓下,按流程在肅靜的大殿上背誦早就準備好的稿子。

長長的開宴詞背完,江因終於松了口氣,坐在硌人的龍椅上聽太監用他們尖細的嗓音奏唱朝臣送給他的生辰禮。

所有的禮物中,顏喻送的禮物是最好的也是最昂貴的,但那些好東西擡上來時,江因只看了一眼就失去興趣,那些珠寶、刺繡什麽的的確很好。

但他都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江因懨懨地看著世間珍寶流水似地從眼前擡過,興致缺缺。

又過了片刻,他終於得到顏喻的允許,歡喜地離開了宴席。

宮宴很是盛大,林痕也在其中,不過他的位置被安排在大殿最偏僻的一角,視野被盤龍石柱擋了大半,只勉強能看到顏喻的一點兒身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為什麽一直追著顏喻,可能因為這些人裏面,他只和顏喻勉強算做熟識吧。

獻禮的環節耗了不少時間,等真正能動筷子吃飯時,桌上的菜已經涼得差不多了,不過眾人的目的也不是吃席,滿桌的珍饈幾乎無人流連,酒卻是來來回回倒了一杯又一杯。

林痕沒吃多少就放下筷子,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盛了半杯酒的玉盞,視線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黏在顏喻身上。

那人始終坐在凳子上,沒有起身的意思,於是一個個來巴結敬酒的人都躬著身子,臉也因此憋得通紅。

林痕看得清楚,雖然身邊圍滿了敬酒的朝臣,但顏喻只是悠閑地執著酒杯,一口酒也沒喝。

好在他官大,沒人敢不滿。

直到——

“你看什麽呢?”江志通湊過來,好奇地問他。

江志通從那場比武後對林痕的態度驟變,之前只是懶得搭理,現在則是打自心底的敬佩,他示好的方式便是主動與人搭話,可惜林痕一直反應淡淡。

“沒。”林痕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他平時獨來獨往,又基本在晚上被接出宮,再加上宮門的侍衛早就被顏喻換成自己人,所以沒人知道他和顏喻的關系

江志通沒得到答案,就自己循著方向看過去,他看到站起身的顏喻,以及顏喻面前,看似莊重但顯然心眼不少的老頭子。

一看見那人江志通就來勁了,他懟了下林痕的肩膀,興奮地詢問:“瞧瞧攝政王面前的那個,你認識那老東西不?”

林痕看過去,此刻江志通口中的那老東西正端著酒杯和人交談,說話間,酒盞碰上顏喻的,目光從容中帶著堅持,分明就是在逼人喝酒。

“不認識。你覺得我該認識他?”林痕神色不虞,不動聲色地反問。

江志通並沒有意識到林痕的不對勁,他坐正身子,得意道:“你當然該認識他,他可是你仇人趙文毫的親爹,趙文毫之所以敢這麽囂張,不就是因為他有個正一品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