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宣撫有沒有反意?(第2/3頁)

說完,席益重重嘆了一口氣,有些茫然。

王宵獵道:“我常常問屬下的將領、官員一句話,你屬於權力,還是權力屬於你?坦白講,我們做官的人,當然屬於權力,是權力的一部分,而不是權力屬於我們。你問我有沒有反意,我應該怎麽回答你?怎麽回答,你都不會滿意的。說沒有反意,難道你們就信了?周世宗可曾有什麽對不起太祖?太祖也沒有想過要反周世宗。可幼子登基,還是黃袍加身,才有了我們大宋。所以呢,參政問我,本來就沒有什何意義。只是喝多了,這句話憋得太久,忍不住問一問罷了。難道想我回答?”

席益酒意上湧,看著王宵獵,問道:“宣撫如果回答,會怎麽說?”

王宵獵道:“我不像太祖,義結十兄弟,雖然不想造反,勢力卻早早布下。我父親起兵勤王,區區幾百人,轉戰數年,以身殉國!我接下這支軍隊,從襄陽到現不過數年,變為十萬大軍。這幾年裏,我曾來沒有任用私人,從來沒有發展親信。在座的這幾位,陳再道、陳與義、汪若海,都是朝廷的官員,隨著我做事,時也命也。你問問他們,我可有什麽對不起朝廷的?到現在,他們哪一個願意為我王宵獵賣命?他們是為朝廷,為這天下蒼生在這裏做官!”

席益怔住。看了看陳再道、陳與義和汪若海,見三個人神色坦然,顯然王宵獵說的不是謊話。

王宵獵道:“你一定要問我有沒有反意,我沒法回答你。因為有沒有反意,是由朝廷,是由聖上決定的,而不是由我決定的。如果朝廷帶領大軍恢復中原,報靖康之奇恥大辱,國富民安,誰又能夠造反呢?哪一個又敢造反呢?如果朝廷想著在江南苟安,視金人如天人一般,不敢對戰,我又該怎麽面對天下蒼生!”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我們做官的人,每天也應該問一問自己,有沒有做到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如果君不似君,又何必問臣忠不忠?帝王不似帝王,臣還忠,是誤了天下蒼生!天下蒼生何辜?要為你一個人的錯誤獻上全家的性命!自靖康以來,戰亂頻仍,有多少人在戰爭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北狩的二聖,要不要給天下蒼生一個交待?聖上即位,一切草創,打不過金人不奇怪。現在我手握十幾萬大軍,與金人激戰於陜西、河東,不問我能不能打敗金軍,卻只想著問我會不會造反。先問一問自己,皇帝當得怎麽樣!君君臣臣,君先要是君,臣才是臣。你問我有沒有反意?應該先問,聖上能不能做個好皇帝!”

不但是席益,包括汪若海、陳求道、陳與義三人,聽了這番話後都目瞪口呆。好在他們跟在王宵獵身邊多年,這番話早就感覺出來,只是想不到王宵獵會說出來。

王宵獵道:“皇帝,這兩個字,不是當今聖上從道君皇帝那裏得來的,更重要的是天下臣民認為,他能夠當一個好皇帝。如果當不好,天下蒼生不想再受苦,你們覺得會怎樣?靖民則法曰皇,德象天地曰地。詩曰皇矣上帝,臨下有赫。問我忠不忠?何必來問!你讓官家想一想,有沒有做到靖民則法?有沒有做到德象天地?做不到,就說明自己的能力不夠,就老老實實在宮裏待著!”

皇帝兩個字,是秦始皇認為自己德兼三皇、功蓋五帝而定的,獨一無二。從中國傳統來說,皇帝既是統治天下的最高統治者,也具有神性。用後世霸氣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只是後世的皇帝不爭氣,少有像秦始皇一樣的人物,皇帝這個稱號越來越名不符實。

什麽叫一個民族被人打服了?就是在後世,自己人也忘記皇帝這個稱號,天下獨一無二,萬民拱服。這個民族稱天皇,那個民族稱皇室,人家不用漢字,就給人家翻譯成皇帝。

就是很多人以為,唐太宗李世民被尊為天可汗,是多麽榮耀的事情,天可汗很霸氣。卻不知道唐太宗對這件事的回復是,“我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之事乎?”被尊為天可汗,在唐太宗看來,比皇帝可差遠了。皇帝做著天可汗的事情是下行,是要他自降身份。

是天驕這個詞,本來是匈奴自擡身份,說自己是天之驕子。以後的一兩千年,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天驕只能用來指稱異族首領。許多人卻以為,天驕很霸氣,是一個不得了的美稱。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教員用天驕這個詞正合詞意,很多人卻以為這是在誇鐵木真。

這就是一個民族被徹底打服了。

看著眾人,王宵獵冷笑一聲。又搖了搖頭,有些落寞。好似這世間,只有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