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周的升旗儀式,高二(三)班是紅旗下講話班。

列隊站好的時候,彌虞回頭一掃班裏,沒發現那個懶洋洋的高挑身影。

她不經心地問旁邊人:“江北祁呢,今天沒來?”

“誰知道,他八成是在教室裏睡覺吧。”

同班的女生林綿綿說著,撅起嘴:“話說他今天臉好臭的,不知道誰又惹他了。”

少女聽了,輕輕喔了一聲。

一開始是沒怎麽在意的。

升旗儀式結束後,三班學生列隊準備下去跑操,彌虞剛剛系好鞋帶,起身時,班主任站到她旁邊,說:“彌虞,你們下節課上英語,你先回辦公室提前拿下卷子。”

她乖巧應了一聲,“好。”

抱著卷子回到教室,彌虞“吱呀”一聲推開門,果不其然發現那少年趴在課桌上。

聽到動靜,江北祁的身子輕輕動了動,慢條斯理地掀起眼簾。

見到對方,兩人都無話。

他繼續睡覺,她發卷子。

彌虞數好每排的卷子,放在第一排的課桌上,回到座位上準備溫習功課,又忽然想起今天自己是值日生,於是起身去前面擦黑板。

忙忙碌碌了一會,身後忽然傳來少年略帶沙啞的聲音。

“喂,彌虞。”

“你別走來走去的,我煩。”

他的聲音有點不耐煩,與平常截然不同的聲線,很明顯是生病了。

她聞言回頭看他,趴在課桌的少年忽然劇烈咳嗽了幾聲,睫毛垂下,臉色有些發白。

“你生病了?”

她停下手裏的活,走過去看他。

“感冒還是發燒?”彌虞問。

“……”

“江北祁?”

“別多管閑事。”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湊近,少年擰了擰眉,惡聲惡氣:“別動來動去就好。”

彌虞很不客氣地走過去,在他前桌的位子上坐下,低頭打量他的側臉,“我在關心你好吧?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趣。”

江北祁沒搭理她。

他昨天一晚上沒怎麽睡覺,頭痛欲裂,滿腦子夢到的都是那個他最不願回想起來的刺骨寒冷的雨夜。

還有無數的尖叫和動亂,母親蒼白的臉,以及刺耳的槍聲。

從噩夢裏驚醒時,江北祁從床上坐起來,胸腔劇烈起伏,眼底滿是血絲。

想忘掉的。

可怎麽也忘不掉。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上就來學校,因為實在難受,早飯也沒怎麽吃幾口。

此時他腦子裏昏昏沉沉,脾氣自然也差到了極點。

……好煩。

好惡心。

好難受。

江北祁覺得自己腦子要炸了。

感覺到女孩在他前面的位子上坐下,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快縈繞在鼻尖,女孩的指尖輕輕點了點桌子。他呼吸一亂,聲音不太耐煩:“別惹我。”

聽到少女輕輕哼了一聲。

良久都沒有了動靜。

就在江北祁再次陷入昏沉時,額頭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他不可置信地睜開眼,剛要發作,少女已經將手收了回去,笑眯眯地看著他:“哦,原來是發燒了啊,逞能什麽呢。”

江北祁唇動了動,看著她起身噔噔噔跑回自己位子上,從背包裏拿出什麽東西,又噔噔噔地跑回來,手裏提著一個迷你的白色小箱子。

一打開,裏面全是各種各樣的藥片板。

少女在裏面不斷翻找著,“我看看啊……這個是治感冒的,這個治頭疼的,這個是治跌打損傷的,這個……是治發燒的!”她把藥片往江北祁這邊一推,非常大方地說:“拿去吃,不夠還有。”

看著這個琳瑯滿目的藥箱,江北祁忍不住問:“你是哆啦A夢?”

少女眯眼一笑:“嗯呐。”

她瞧了瞧他的臉,有的擔憂:“你的臉越來越紅了,很難受吧?以我的經驗,不吃藥退燒的話會更嚴重。”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忽然有些不自在,別扭地傳過頭,生硬地說:“我不吃藥。”

“可是自己硬挨著多難受啊,連課都上不好。”

“誒,你理理我嘛,嘖嘖,瞧你臉臭的,我又沒欠你八吊錢。”彌虞眨巴眨巴眼睛,托著下巴看著江北祁,又把藥片往前推了一點,“別客氣了,拿去吧,我們同學之間,互幫互助一下,很正常呀。”

江北祁擡眸盯著她一會,忽然輕笑一聲:“你在討好我?”

“?”

“你想要什麽?錢?還是什麽。”

從小到大有很多人接近他、討好他。

他們堆滿笑容,曲意逢迎。

有和他一樣大的年輕人,也有更年長的人。

有的是為了錢,有的是為了權,只要對他好,就能從姑姑那裏得到好處。

……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關心他。

後來他趕走了所有人,把自己封閉起來。

他們得不到好處了,就奚落,詆毀,造謠。

直到現在。

彌虞一聽,頓感無語:“……別這麽自戀好吧,錢我也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