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千難萬險渡河來

“陳鼎,這件事還是由你去辦,段先是鮮卑人,在這京口城裏實在太顯眼。讓他去監視劉裕,恐怕還沒跟幾步,先被鄉民發現了!”

“再說,我也不是讓你出手保護他,他若是有危險,你趕緊來通報一聲便是,具體的營救措施,還得仔細研究。”

做出這樣的決定,王謐當然是有私心的,他知道陳鼎是來監視他的,雖然能接受,但時不時的心裏也厭煩,能把他支開,便要支開,保護劉裕,正是個絕佳的借口。

他看向窗外,嘆了口氣:“再過兩天,謝玄也該到了。”

“是啊,昨日他就已經從建康啟程了,算算時間,就算明天不到,再過一天也該到了。”

此次應對氐秦,晉朝也意識到,這將是一場事關生死的大戰,北府兵便是主導這一仗的主要力量。

而作為一手組建北府兵的冠軍將軍謝玄,在如此緊要的關頭,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他派遣了劉牢之先行招募新兵,負責操練,而他自己則稍晚時候再從建康趕過來,一方面驗收劉牢之的成果,另一方面,在這樣的惡戰面前,還得他親自帶兵才能放心。

不過,謝玄的動作這樣快,還是出乎王謐的意料。作為北府兵的最高將領,他原本不需要這樣快就過來和劉牢之匯合。

根據陳鼎他們的線報,劉牢之的征兵工作也才進行了一半,總還要在京口耽誤一段時間。

這謝玄,來的也太快了……

王謐觀景完畢,便返回到了桌案前。

桌上,宣紙已經鋪好,筆墨也都準備的齊全。他輕輕執筆,凝神片刻。

“又要給王丹陽寫信?”

陳鼎雖然很遺憾,但還是很快的調整好情緒,繼續自己的差事。

王謐點點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應該的。”

當初受了王恭之托來到京口探查,有過約定,每隔三天就要給遠在建康的王恭寫一封信。

那種文縐縐又繁復的古文行文模式,穿越的王謐已經相當適應了。現在,他不僅可以寫出流暢的文章,甚至還能把那些學過的詩詞,重新拆分,再融入到自己的文章中。

臨窗一江月,把酒共清風。

嘖嘖,我實在是大才啊!

曠世奇才!

陳鼎疑惑滿滿:“郎君的書信裏,就寫這麽一句話?”

“對啊,”王謐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無事發生,當然就寫詩以寄情誼了。”

“你總不能讓我編造吧!”

陳鼎無話可說了,他哪裏是這樣的意思,若是沒有什麽要匯報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寫這封信呐!

……

懸門渡,南渡流民登上晉朝土地的第一站。

自從西晉永嘉末年五胡亂華,成千上萬的漢人不甘忍受異族的壓迫,拖家帶口遷往南方。

雖然漢人們大多數都想逃離五胡的統治,但還是有一些人沒能趕上南渡的機會。

而他們,不是繼續勉強生活在戰亂頻仍的中原,就是繼續想辦法遷移到局勢相對平穩的地域。

這樣的遷移路線,一般有三種。

最為常用的就是南渡的這條路線,打算南渡的流民需要坐著質量較好的船只,來到黃河沿岸,通過連接黃河與淮河之間復雜的水道,主要有卞水、泗水等等,除了這兩條比較大的河流,另外還有諸如濟水等流量較小的河流,能夠選擇哪一條河流過江,都不是流民們自己能做主的。

這條路線只和他們的出發地有關,哪條河距離他們的出發地最近,他們就只能選擇哪條路。

再一條路就是沿著陸路,往東北方向走,在那裏有鮮卑人慕容氏建立的燕國,尊重士人,慕容氏對農業也比較重視,算得上是各個分裂的胡人政權中,對漢人比較友好的。

再有一路的流民,他們將要踏上的就是一條更加艱險未知的荊棘之路。他們或許無法渡河,也距離東北方向的燕國極遠,那怎麽辦?

要生存,就要披荊斬棘,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踏上了征程。

而他們的目標,便是偏安於河西走廊一角的涼國。此地雖然偏遠,但也因為偏遠,在五胡亂戰的百年間,他受到的侵害可以說是最少的。

所謂渡河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你以為,作為交通要道的黃河沿岸,就空空蕩蕩,到處都擠滿了流民嗎?

有無數的大船等著你乘坐,甚至有可以幫助流民渡河的人員設備嗎?

想得美!

在這條繁忙的軍事要道之上,大河兩岸,到處都是沿岸巡邏的士兵。

這些士兵在防範異國覬覦的同時,還要看著那些一心想要逃離的流民,一個看不順眼,或者是上面有了命令,刀劈斧砍,流民們還沒踏上小船,就沒命了。

想當年,石勒後趙內亂之時,無數的漢民驚恐萬狀,他們再也無法忍受石靳的殘酷統治,扶老攜幼來到黃河岸邊,遠望奔騰而去的濤濤河水,等待著大船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