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知過了多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又或許一個世紀。
時間被濃墨掩蓋,短促的喘息也好像融了進去,卻又在赤/裸的夜色中無所遁形。
所以當岑霽從洶湧的潮水中濕漉漉地掙脫出來, 幾乎沒用多長時間, 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以為是幻覺的。
那麽勁烈的催情香,萬蟻噬骨一樣摧殘著他的理智,他便覺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影。
可要是虛影, 攬著他的懷抱就不會那麽熟悉。
他從來不會辨認錯的清冽氣息也不會在一室曖昧的痕跡中這麽清晰地翻攪著他的神經。
岑霽想, 應該是哪裏出錯了。
賀總不會出現在這裏, 就像賀雲翊不應該喜歡他。
但是一切都好像錯亂了, 像春雨過後爬在自家小院側墻上的藤。
他某天推開窗戶向下看去,才發現它們綠瑩瑩地爬了滿墻,開艷麗的橘紅色的花,藤蔓卻被綠葉覆蓋, 根系錯結, 不知道是從哪裏延伸出來的,又不知道要往哪裏攀爬過去。
就知道它們不知不覺鋪了滿墻,瀑布一樣。
來小院吃飯的顧客每次看到都會盛贊一聲好漂亮,岑霽也覺得好看。
可不免又有些苦惱。
因為一到下雨天, 就會有很多小蟲子從窗戶爬進來, 夏天也是。
岑霽不怕小蟲子。
只是覺得收拾起來有些麻煩。
而他自己現在的狀況, 就混亂得像這些爬了滿墻的藤,找不到理清的頭緒。
哪家公司的員工會先和上司最小的弟弟牽扯不休,再從不知什麽時候生出異樣心思的另外一個弟弟那裏逃開,轉而就和哥哥糾纏在了一起?
黑夜裏, 岑霽濃密的睫毛輕微顫了顫,上面還掛著幾顆不受控制的晶瑩淚水。
黯淡的情緒沾著濕漉漉的水珠, 不知是誰的心跳震顫著耳膜。
岑霽試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夢,一場危險又逼真的夢。
可是,當他不小心動了動,感受到一片狼藉,腦海裏繃緊的一根弦終於無聲地斷掉了。
然後有一道低磁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像很多次那樣,微熱的細流在頭頂上盤旋。
這道聲音說:“你可以當作是男性之間的幫助,不用有心理負擔,這不是你的本意。”
“嗯。”岑霽聽到自己回了聲,尾音帶著情欲沒有完全褪去的綿膩語調,他自己聽了都臉紅心跳。
這是他發出來的?
岑霽身軀僵了僵,再也不敢出聲。
恍然想到很久之前,方總調侃著說有人催促著給賀總打電話,讓賀總去找他,那個撒嬌的音調就甜膩掉牙。
他今天又給賀總打電話了。
把賀總當作付雙倍價錢的出租車司機,賀總來了,和上次一樣。
然後他就把賀總當作疏解欲望的工具。
賀總竟然照單全收了。
沉默無聲無息地在墨色一樣的酒店套房裏鋪開。
其實眼睛重回清明,適應了黑暗以後,並不是什麽都看不到。
窗簾遮光性很好,所有的燈都被關掉了,但還是有一點細微的光線漏了進來。
就是這一點光,描繪出從他身後抽離的高大輪廓。
岑霽看著這道模糊的身影拎起外套,高昂衣料摩挲,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來。
賀總依舊沒有開燈,很顯然在照顧他的自尊。
像在海島的清晨醒來,肚子和他唱反調般戳穿他的窘迫,男人也只在唇角勾出一抹笑後,就把空間留給他,讓他能夠把自己卷在被褥裏當鴕鳥。
岑霽分不清這樣的溫柔。
他有時候覺得這是男人漫不經心流露出來的一點溫意,有時候又覺得是對自己才會這樣。
不管哪一種,都讓岑霽足夠迷茫混亂。
前者會讓人一不小心沉溺進去,後者會讓人產生假性錯覺,在賀總身邊這麽多年,他沒見過這個男人對別人這樣。
岑霽終於想到打破艾嘉魚缸的那個晚上,他透過搖曳著水草的玻璃缸望向男人呼之欲出某種情緒的眼眸,想問什麽。
他想問:賀崇凜,你是不是喜歡我?
瞧,多可怕。
無知無覺的時候還好,他想不到這些。
然而一旦撕開一道裂口,就像那些被揪扯出的白絮。
所有的假性錯覺堆疊在一起,份量再輕,一片一片地累積起來,壓在心口也沉甸甸的。
沉甸到讓他想要問出這種可怕的問題。
還好岑霽沒有問出口,不然太可笑了。
因為賀崇凜不會對他說喜歡。
賀明烈和賀雲翊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