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不吃軟飯

第二天,蔣冬河睜開眼睛,就見到倪雪趴在床邊,用一種趴在課桌上的姿勢,還在熟睡,但睡得並不踏實。半張臉埋在兩條胳膊裏,眉毛微微蹙起,後背上蓋著蔣冬河的外套。

像一只正在冬眠的小動物。

蔣冬河伸出手,撥了一下倪雪垂在額前的發絲,還是熟悉的柔軟觸感。

蔣冬河沒忍住,又揉了揉倪雪頭頂的頭發,怕把倪雪弄醒,動作很輕。

不過倪雪還是醒了。

倪雪其實沒睡多久,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小時——他睡覺本來就挑環境,再加上想明白了一件大事,進一步延緩了睡意,就這一小時裏,中間還穿插了幾個亂七八糟的噩夢,一睜眼只感覺腦袋鈍痛,肩頸也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一開口,嗓音簡直嘶啞得不能聽:“幾點了?”

蔣冬河摸出枕頭下面的手機,看了一眼:“七點。”

“……還挺早。”

“畢竟是在醫院麽,睡不好。”

醫院裏,蔣冬河給自己的傷口換了藥、重新纏上紗布,做完這些,他還測了一下自己的體溫,38.2度,比昨晚還要高,看來那一針也沒起到什麽作用。

兩人走出醫院,找了個早餐攤子,在門口坐下。這個時間的城市已經完全蘇醒,各家早餐攤的老板都在忙前忙後,街上人行色匆匆。等餐期間,倪雪注意到附近有人在賣烤紅薯,以前冬天在明雅門口也總有人賣,倪雪還沒吃過,又盯著多看了一會兒。

蔣冬河循著倪雪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鍋裏飄出的白色熱氣,隔著好幾米仿佛也聞得到香味兒。他問倪雪:“要不要買一個?”

“嗯?好啊。”

於是,蔣冬河起身,去買了一個烤紅薯。他回到兩人的桌前,把烤紅薯掰成兩半,其中一份遞給倪雪。

剛出鍋的烤紅薯有些燙手,已經烤得流出了蜜汁,一口咬下去,軟糯香甜。倪雪睜大眼睛:“好甜啊。”

“你第一次吃嗎?”

“……嗯。”倪雪又拿勺子舀了一口橘紅色的還在冒熱氣的紅薯,“之前以為很多東西自己會不喜歡,現在發現其實是一種偏見。”

說完,倪雪才意識到這句話竟一語雙關。

畢竟,他以前也以為自己不喜歡蔣冬河。

上初中的時候,倪雪發現自己對女生沒有感覺,身邊那些男生也讓人提不起任何興趣,他一直以為這個秘密被他隱藏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周延看了出來。

然而,“認清自己的性向”,跟“認清喜歡的人具體是誰”,依然有很大的區別。

對倪雪來說,發現自己喜歡上以前的死對頭,是件有點難接受,但又沒那麽難接受的事。

他們吃到一半,倪雪的手機打進來一個電話。倪雪接起,對方是昨天的警察,蔣冬河只能聽見模糊的說話聲,聽不清具體的談話內容。

談話很簡短,幾分鐘就結束了。蔣冬河問倪雪什麽情況,倪雪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昨晚那人叫唐傑,不是京市本地人,最近幾年才來這邊打拼,他有個姑姑在晏城,是……是桓亞那次事故的受害人。”

蔣冬河也皺起眉:“所以,唐傑是想報復你?”

倪雪點頭:“嗯,畢竟我父母已經進去了……他覺得還不夠,又得知我也在京市,然後就策劃了這麽一出。唐傑跟警察交代,他準備把我給揍一頓,解解恨。”

蔣冬河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眉頭仍舊緊鎖著,顯然是對唐傑的說法頗有微詞:“他還隨身帶著刀,哪是揍一頓這麽簡單,真出事了怎麽辦?!”

“現在一想,還真的有點後怕,如果我單獨跟他碰上,事情可大可小。”倪雪說。

蔣冬河又回想起昨晚,倪雪的表現也算是讓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這人不是空有身高,真打起架來,唐傑並不是倪雪的對手。但唐傑身上有兇器,又對倪雪心有怨恨,如果蔣冬河不在場,到底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好。

幸好他們兩人現在平安無事,一切假設也只是假設。

蔣冬河沉思許久,對倪雪說:“我們住的地方不安全,換個房子吧。”

“啊?換房子?”倪雪遲疑,“現在找到合適的房子不容易吧,而且唐傑不是已經被拘留了嗎?”

“今天有唐傑,明天就可能有李傑趙傑,或者他們的同夥,”蔣冬河說,“我們那個小區連個正門都沒有,什麽人都能隨意進出,單元樓附近也沒有監控,安全隱患太大。早就嫌這房子離學校太遠,正好換一個離得近的。”

“可是……”

可是,那原本是你租的房子,你明明完全沒有必要換掉的。倪雪低下頭,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做出這個決定,蔣冬河當然也覺得肉疼——他已經交了這個月的房租,哪怕沒有住滿,房東也不會把剩下的錢退回來,只能當做是破財消災。但他能怎麽辦?事已至此,總不能把倪雪丟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