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香水熟悉而溫暖的木質尾調縈繞鼻尖,一股極強烈的委屈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

葉知秋將眼睛埋在秦見鶴肩頭,一動不動。

安靜且努力地想要將這股難以言說的感覺壓下去。

這種感覺很陌生,葉知秋幾乎從來都沒有過。

就算上一世那樣被對待,就算翅膀被徹底折斷,就算自己被人一點點踩進淤泥裏,連呼吸都不能……

就算後來,他終於想明白了一切的真相。

他心底最多的也只是絕望,痛苦,難以置信。

以及,憤怒,恨意與悔不當初。

那些情緒他都有,卻獨獨沒有委屈過。

因為,走錯了路的是自己,信錯了人的也同樣是自己……

他骨子裏本就寫滿了決絕,所以,咬著牙承擔了那一切苦果。

只是偶爾,他也會幻想。

幻想那一切如果從未發生的話,自己該有著怎樣張揚的青春與明亮的人生。

而這種幻想,又會轉過頭來變成利刃,殘酷無情地折磨他。

生生不息,無限循環。

如看不到底的深淵,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沒有辦法看到盡頭,更沒有辦法摸到光明。

所以,就算駕車不小心沖入那片湖心的時候,面對死亡,他也沒有害怕過。

對那時候的他來說,死亡,不過是解脫的方式中的其中一種罷了。

可是現在……

明明沒有人對他說過一句重話,沒有人傷害他指責他,甚至於,還有人這樣小心翼翼地愛護著他。

可莫名地,他就是覺得委屈,覺得心頭滾燙,鼻尖和眼眶全都不受控制般隱隱發酸。

室內一片安靜,秦見鶴抱著他,一語不發。

他的懷抱溫暖,寬闊,像沉默安靜的大山一般,無比可靠,讓葉知秋一顆心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見鶴終於動了動。

他擡手,很小心地將自己的手掌蓋在了葉知秋腦後,輕柔地揉了揉他的發。

“我又沒事兒。”感受到他動作中濃烈的安撫意味兒,葉知秋本能地擡起眼來

秦見鶴垂眼看他,擡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眼尾。

葉知秋沒有哭,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很平靜,可狹長上挑的眼尾處,卻還是比平時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緋色。

“嗯。”秦見鶴輕輕地應了一聲,“沒事兒。”

葉知秋抿唇垂眼,看向秦見鶴手裏的那只玫瑰。

大衣依然搭在肘間,因為手臂的弧度原因,那支玫瑰依然微微上舉著。

“我沒看出來你這麽好心。”好一會兒後,葉知秋輕聲說,“還會照顧賣花的老人。”

“我一直都很好心,”秦見鶴極低地笑了一聲,“如果你和我多相處一段時間的話,自己肯定會發現得更多。”

應景一般,那支玫瑰花在秦見鶴手裏晃了兩下。

“嘖。”

就沒見過這麽愛自賣自誇的。

葉知秋輕嘖一聲後,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他伸手,將那只玫瑰接在了手心裏。

玫瑰原本冰涼的花枝已經被人暖到溫熱,葉知秋握在掌心裏,下意識地緊了緊手掌。

不僅僅那溫度烙在掌心裏格外灼人,還因為,他也在為自己這一伸手,而隱約有些不安。

他從未這樣優柔寡斷過。

即便上一世的墜落,都帶著無法回頭的決絕。

“那,”葉知秋顧左右而言他,刻意忽略掉這種怪異的感受,“晚上吃什麽?要做魚頭嗎?”

秦見鶴看著他,眼底終於泛起淺淡的笑意來。

“明天。”他說,“等你恢復一下。”

葉知秋:“……”

他好像也沒怎麽……

“今晚不做了。”秦見鶴看著他,“你休息一下。”

“我知道的,你剛不是說明天才做嗎?”說到一半兒,葉知秋猝不及防對上秦見鶴含著笑意的眼睛,猛地反應了過來。

秦見鶴說的“做”,並不是做魚。

日,秦見鶴什麽意思?

他怎麽可以這麽無縫切換,面不改色就又說到那方面去了。

“那不行。”葉知秋又想搬出自己那套理論來。

“怎麽不行了,葉知秋,”秦見鶴看著他,勉強壓了壓笑意,“做和魚頭選一個。”

日,這也太難了吧。

葉知秋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葉知秋,”秦見鶴再次擡手將他抱進懷裏來,循循善誘,“這種關系,也不是必須要做才可以的,也可以在一起擁抱親吻,互相撫慰。”

葉知秋安靜片刻,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到了葉洪憲。

雖然這種情況下想葉洪憲有點怪異,但葉洪憲這個年齡,十天要有七八天在外面過夜。

想一想,應該也不是每天……

“咳。”葉知秋輕咳一聲,終於做出了選擇,“要做魚頭。”

“要做,魚頭,”秦見鶴似笑非笑地看他,“葉知秋,你很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