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爛透了的運河(第2/4頁)

他沒把話說得很透,但朱厚熜理解了他的意思。

臨時差遣的官成了定制之後,牽涉到的就是龐大的利益。更何況,這是與大明這條命脈之河有關的河道總督?

但是,一條運河上,有漕運總督,有河道總督,這裏面的職權紛爭也是可以想象的。

河道總督的主要職責是管理運河的疏浚、整修,朱厚熜腦子裏開始回憶著朝廷每年撥給工部用於維持運河通航條件的銀子數量。

這是工程的利益。

另外,河道總督也有部分節制運河沿岸軍衛和運河上諸多專設衙門的權力,這又能滋生很多利益。

朱厚熜看向了齊遠大:“你奏報此事,是暗示河道衙門整修河堤時,就與人有勾連,讓人鉆了空子?”

齊遠大訥訥道:“臣只是認為……河道衙門是該查一查的……”

朱厚熜皺了皺眉:“你要是有證據,就說出來。”

齊遠大有點尷尬地看了看楊潭、李鐩這兩個閣老,還有楊閣老的親弟弟楊廷儀。

隨後,他只能說道:“臣這漕軍山東總,每年是要往河道衙門孝敬三千兩銀子的……”

楊潭只能張了張嘴。

別看河道衙門是駐地濟寧、看上去只管運河的,那是因為黃河奪淮入海之後,黃河水患與運河水患幾乎是同一個問題了。

事實上河道總督還管著黃河沿線。

如果漕軍一總一年就孝敬這麽多錢,整個漕軍、整個黃河運河沿線其他的衙門呢?

就這,朝廷每年平均下來,還需要預算不下於三十萬兩銀子給河道衙門,用於維持住運河的通航能力。

朱厚熜嘆了一口氣:“漕兵逃籍,不少去做了響馬;運河沿線劫掠不斷,恐怕還不知道與多少衙門有勾結,竟能在河堤上設有那等避捕窩點。這條運河真是爛透了,千瘡百孔!”

李鐩頭皮發麻,站了起來請罪:“臣有罪責。”

“然而河道水患又不能置之不理。”朱厚熜看了看他,“這總漕、總河之爭,待朕這一次親視運河、黃河之後,該有個章程出來了。”

頓了頓之後就告訴黃錦:“傳令襄城伯,先把章拯以下都拿了。有齊遠大之言為證,再去蘇州嘉定問問龔弘,朕要知道這運河堤這些年是怎麽修的,怎麽讓運河劫匪能在河堤上布下避捕窩點的。”

“……陛下,都拿了?”楊潭不由得驚了一下。

“已經快入冬,至少明年春夏前,水患還不至於因為河道衙門的一點動亂就出大岔子。”朱厚熜冷著臉,“朝廷每年建造漕船就要撥銀近二十萬兩,十二萬漕軍一年糧餉是多少?山東一省漕河夫役四萬九百余兩還不夠,另需雇役銀竟達十一萬余兩。哪次動工修河,耗銀不是百萬之巨?”

他頓了頓就說道:“朕禦極之初就定了清查水患水利之國策,自永樂而今百余年,朝廷累計在這條河上花了多少銀子你們算過嗎?朕算過,如果算上僉派的徭役,平均每年折銀近三百萬兩!三百萬兩銀子,就為了四百萬石糧食、二十余萬兩課稅!”

朱厚熜看著楊潭:“你是做過戶部尚書的。朝廷開支用度捉襟見肘,河道衙門倒好,漕軍山東總每年就安心拿去三千兩孝敬,河道水患倒是越來越頻繁。這是自然的,若水患不頻繁,哪來的名目向朝廷要錢修河?故此,就連有人在河堤上挖洞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管是什麽人什麽時候挖出來的,那麽大一個能藏二三人的窩點,清查河堤之時,查不出來嗎?”

楊潭無言以對,他只是擔心河道衙門一亂,漕運又受阻。

底下的情況,朝廷能不知道嗎?

可若是京城每年無法穩穩拿到那四百萬石糧食,才真是大亂子。為此,多大的代價,以前也只能忍著。

現在皇帝要把這筆爛賬掀開來曬,將來的運河漕運與兩河水患,又有什麽妙策?

齊遠大聽到皇帝說出來這麽多,而且還包含了漕船建造花費和漕河夫役數據,就知道皇帝其實不需要他提醒河道衙門可能有問題,陛下只是等自己來提供證據的。

他心裏冒著冷汗:還好趕在抵達濟寧前下定了這個決心。

但接下來,就是漕運總督、河道總督以及漕軍之間這運河三大衙門的大動亂了,這不可避免。

皇帝顯然已經無法再接受以如此之高的成本維持這條運河的轉運能力。

但是……這條河牽涉的利益之廣,真的實在太大了啊!

……

運河利益是將來的事,眼下皇帝遇到刺駕,這首先是一樁大案。

收到命令的李全禮雖然有些震撼,但很快就點齊了人馬,直撲河道衙門。

章拯,浙江金華府蘭溪縣人,弘治十五年的進士。中進士當年,他就當了工部主事,而後因為得罪劉瑾,去了撫州做通判。劉瑾伏誅後,先做南京兵部郎中,而後又一步步升遷,在朱厚熜登基、暫時平衡朝廷勢力的過程中,接替龔弘做了河道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