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你為何總是疑心陛下

五月初二,日精門已經不冒煙了。

皇帝第一次開經筵,為示看重,今天的常朝之前就確定了會罷掉。

日精門起火後經筵照常,皇帝已經傳達了不會因為這件事大動幹戈的信號。

皇帝的胸襟,確實安了太多人的心。

雖然這事跟他們都沒什麽關系,但風浪一起,誰會因此落水,誰知道?

翰林院的學士並非個個都有份列席經筵,那些還沒散館的、資歷不夠的庶吉士,還有那些普通的八九品,本來並沒有列席經筵的資格。

但這第一次經筵,皇帝要見翰林院全體在冊的人,講經之後的賜宴,都有份參與。

經筵經筵,就是因為既有經、又有筵。

能吃到經筵,那是一份榮耀。

為了這份榮耀,能參與的人都齋戒焚香、清潔沐浴過。

皇帝這麽重視,差點被燒死了還照常舉辦經筵,他們昨天回去後又再次一頓狂洗:既是因為昨天淋雨淋懵了,又要更謹慎自己的儀表。

經筵非比尋常。

重視經筵,就是告訴天下文人,皇帝願意在聖人教誨下,靠天下讀書人治理國家。

翰林院全體都能列席這次經筵,也在表達皇帝對人才的重視。

還有一個令眾人都心跳加速的可能:皇帝會不會在這次經筵上再拔擢什麽人呢?

大火之後,陛下會不會更急迫地想要忠心臣下呢?

翰林學士清貴歸清貴,但只有開始出任實職了,才有更快的上升速度啊。

京城的諸多角落,都開始為入宮準備著。

楊府之中,楊慎是翰林院修撰,他也已經起來了。楊廷和這個大學士,今天還是主講。

已經有點應激反應的楊慎很擔憂:“父親,陛下罷朝開經筵,還讓那些庶吉士都列席,又不用您知經筵事。日精門大火之後都要照常開辦,像是早有定計在經筵上做什麽文章吧?”

楊廷和就像朱厚熜訓斥張佐一樣感覺不省心:“不可妄語!陛下這般看重經筵,是好事!你為何總是疑心陛下要動什麽幹戈?你巴不得朝堂亂起來嗎?”

“……兒子只是擔心父親!”

“多少風浪,我都走過來了!”楊廷和嘆了一口氣,“用修,雖然有幾分才氣,但這朝中之事,你真的太年輕。多看,多想,少說!”

“……兒子只是向父親請教罷了。”

“陛下初次視朝那日,你不就按捺不住出列妄言了?”楊廷和回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怕,臉色十分嚴厲,“論心性、手腕、口才,你看不出陛下之能在你之上嗎?你以為我在行殿之中別無他法,只是因為騎虎難下?如今朝局日漸詭譎,你萬事都要謹慎為上!今天你只是展書官,一句話也不要說!”

經筵就是經筵,在講述儒家經典、申明經義的場合,皇帝能做什麽?

楊廷和並不擔憂。先有前幾日的聽政、聽講、聽勸,後有昨天的冷靜和理智,皇帝重視經筵只是因為明白經筵的象征意義。

至於是不是知經筵事,皇帝恢復的是用勛臣的舊制。只是一種榮耀,並不涉及實利,為何又要阻止?

現在想來,皇帝在登基之前、第一次朝會時咄咄逼人,實在是最好的時機。

唯獨在新君剛登基的這個階段,重臣恰恰不好凡事都反對。那樣一來,攬權之嫌太過明顯。

楊廷和看著兒子雖然點頭聽訓了,但對於自己的評判眼底裏仍有不服,只能感覺無奈:少年揚名,高中狀元,心高氣傲啊。

說他連十五歲的孩子都比不過,他還不服氣。

顧不得這麽多了,楊廷和今天是講經官,他要早做準備。

天微亮時,翰林學士們在午門外集合好了。

他們無一不是科場之中的佼佼者:一甲前三,直接授翰林院職位;二甲前列,可入翰林院做庶吉士或觀政諸衙。

非翰林不入閣。

這裏站著的每一個人,都有遠比同科高的起點,都有更大的前途。

在他們的最前方,就是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和左右都禦史、國子監祭酒等重臣。

左掖門打開,文華殿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這次的知經筵事由郭勛擔任。

勛臣擔任知經筵事,本來曾是慣例。但天順年間之後,一般是由內閣首輔兼任。

其他內閣大臣是同知經筵事,這也是慣例。

具體的經驗組織準備工作,自然不用勞煩他們親自安排。

這都是一份經歷、一份榮耀。

今天的榮耀,首先屬於郭勛。先是知經筵事,昨天又受命代表五軍都督府參與裁撤冒濫和整編京營,郭勛成為了勛臣之中第一個被新君重用的人。

今天的榮耀,還屬於楊廷和與石珤這兩個講經官,屬於楊慎與張璧這兩個展書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