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那夜後,晏書珩對阿姒越發上心,日日回來歇息,也不時曖昧撩撥,攪得阿姒心旌蕩漾,卻在臨了時收手。

若即若離又曖昧,換在以往、換作旁的人,阿姒是會惱的。但他晏書珩越如此,阿姒待他越是溫和。

無他,只是憐憫。

他這是既情難自抑,又無能為力啊。

不過有時被逗弄急了,阿姒也會暗暗反擊,雖是貓捉老鼠、你來我往,卻比相敬如賓時更和睦。

一月後,祁家長公子的孩子過滿月宴,祁家是晏書珩外家,兩家不僅有姻親在朝堂上也密不可分。阿姒是他妻子,亦想拉近祁氏與陳氏關系,晏書珩問她可要同去祝賀,她自樂意。

到了譙國,各大世家都派人前來相賀,江東殷氏亦前來。

阿姒對殷家人亦厭惡又提防。

晏家在譙國有別業,夫婦二人在別業暫住時,殷家十二郎攜禮上門,句句誠摯:“當初本是玩心作祟,卻不慎弄錯,好在少夫人因禍得福,得嫁長公子,否則二郎心裏難安。”

看似內疚,實則暗指阿姒因此事收益或許並不清白。

晏書珩笑得溫和,仿佛沒聽出。

阿姒在心裏把殷氏族人都編排個遍,可也擔心晏書珩查覺她是故意拉他下水。殷十二郎走後,她似乎沉浸在過往回憶中無法自拔,神色懨懨。

“有心事?”

晏書珩關切詢問。

直覺讓阿姒從他柔和話語中捕捉到一絲的興致盎然。

大概又是錯覺。

阿姒垂睫道:“只是想起當初中藥的事,後怕又慶幸。若非夫君相救,我恐怕就給人欺辱了去,可如今殷氏十二郎還句句不離我‘因禍得福’……”

她瞧著委屈極了。

在南陽那夜中藥後,她神智混亂,腦袋在他胸口不住輕蹭,帶著哭腔喚他“阿娘”時,也是如此。

晏書珩哄孩子似,同仇敵愾道:“殷十二郎知錯不悔,還要刺激夫人。回頭有機會,我替你將他一軍,可好?”

寵溺的目光裏藏了她難以察覺的促狹,被他以這樣的目光看著,那心虛勁兒又蔓延阿姒心口。

她這夫君,可真是溫柔。

更愛憐他了怎麽辦?

看著阿姒變幻莫測的神情,晏書珩輕佻眉梢,笑意更甚。

他不動聲色輕敲杯盞。

“我救了夫人,可夫人卻也不得不嫁入晏氏,令我內疚。”

這話怎麽又愧疚又涼幽幽的?

阿姒忙擡眼,羞怯又慌亂地匆匆瞥他一眼:“不,是我委屈郎君,郎君是名滿天下的風華郎,本可以尚公主、娶名滿天下的才女,卻因為那出意外娶了我……我亦時常於心有愧。”

他寬和地笑了,拇指在她眼角不輕不重地拂過:“傻女郎,我又不是被夫人將計就計拉下水,為何愧疚?”

話是憐惜的話,手上動作亦極盡愛憐,生怕嚇著她。

可阿姒心裏一個顛抖。

還真是她將計就計拉他下水。

在內疚和動容驅使下,阿姒說了句往日打死她才肯說的肉麻話。

她小心翼翼地牽住晏書珩袖擺,羞羞怯怯地輕道:“是因為,我……早在南陽我便對郎君一見鐘情,因心中有你,恨不能給你最好的,故常覺內疚。”

對面沉默了。

阿姒小心擡眼覷他。

晏書珩眸光仍柔情無限,仿佛愛慘了她,可眉梢微挑的弧度裏,似乎透出些看戲一般的興致盎然。

難不成被他看穿了?

忐忑時,青年眉梢落下,又是那溫文親切的妥帖郎君。

“夫人心悅於我,為何?”

論誇人,阿姒在行。

她掰起手指頭,認真數道:“且不說家世、樣貌、才華這些虛的。夫君性情溫雅,平易近人,相處時叫人如沐春風,又是謙和仁善的君子,在南陽時救過我,我仰慕夫君,不僅仰慕你外在的風采,更仰慕你內裏的君子風度。”

這番話真是挑不出錯。

晏書珩聽罷,卻是低笑了一聲,也不知是自哂,還是笑她。

這一笑,阿姒又亂了。

沉默的對視間,他眸光越發柔煦,似嘆息似逗弄地笑道:“若夫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恐怕會避之不及。”

只這一句,阿姒心中不安退去。

原來他是因為自慚形穢啊。

難怪他總算若即若離,有時柔情似水,有時疏離若冰,偶爾似有試探。

其實就是只自卑的小刺猬。

阿姒愛憐更甚。

成全他身為世家長公子的傲氣,她沒拆穿,捧住晏書珩的臉,認真凝視他:“或許世人都覺得無暇美玉可貴,可我獨愛白璧有瑕。人亦如此,正是這些瑕疵構成了完整的你,就像我,我亦有很多缺點,甚至心思也稱不上多純澈,可這樣的我才是我,我很喜歡自己,我也……也很喜歡郎君你。”

晏書珩收起常掛嘴角的微笑。

那雙含情目不笑時便格外沉靜深邃,如一方幽潭,要把她吸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