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正是秋盛時,漫山遍野的楓葉燃得正紅,山道上人來人往。

掛著“晏”氏徽號的馬車停在攝山山腳,阿姒下了車,曼妙身姿引來周遭側目,幾個年輕郎君紛紛投來欣賞的目光:“佳人風姿迢迢,翩然若仙。”

走出一段後,阿姒的侍婢竊笑道:“夫人每每出行,必引周遭矚目,難怪郎主不放心。要派這麽多人護著。”

一提這事,阿姒眉頭便惱怒凝起,但笑意仍溫和:“不可提他。”

侍婢笑著噤聲。

她們險些忘了,夫人同郎主鬧別扭,撂下話半月不會理郎主。

如今才是第六日。

到了千清觀,阿姒見到建康王。

一個月前,在阿姐的促使下,阿姒和建康王於私下相認。

這是說破父女關系後,她第一次來見建康王,“父親”這個稱呼在舌尖過了數遍,化為一句隨意的問候。

“您很喜歡紅楓?”

建康王正對著漫山紅楓,一身黑白道袍隨秋風飄揚,似要羽化而登仙。聽到阿姒的聲音時,他眉宇間有一瞬冰消雪融,但並未立即轉身。

“你母親生前,最喜紅楓。”

他平靜陳述著,聲音聽不出情緒。

阿姒望向火紅楓林,問出那個縈繞心頭許久的問題:“在您的眼中,我母親,她是什麽樣的人?”

建康王唇畔揚起細微弧度。

“世人眼中,她端正嫻淑,是賢後,起初我亦如此以為。後來才知,她把自己的本性藏得極深。”

他只說了這一句,但足夠阿姒想象。記憶深處那個溫柔端方的姑母,逐漸變得鮮活,成了她那溫柔之下藏著棱角的母親。阿姒不禁笑了。

建康王仍保持著遊離於世外的態度,不遠不近,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阿姒覺得放松。父女二人像一對友人,談過朝堂局勢後,又一道賞楓。

出道觀後,已到了黃昏時分。

阿姒照舊往別院走。

這別院並非曾與晏書珩同住的那處,而是阿姐留給她的嫁妝。

她不理晏書珩,也是因為幾日前在這別院發生的事——

前一陣中書省事務繁多,晏書珩忙得不見人影,阿姒索性來別院小住,正巧,別院裏來了位年輕的新管家,少年郎生得白凈,性情亦隨和。

六日前的黃昏,晏書珩剛到別院,少年管家來給阿姒送賬冊。

那少年做事利索,阿姒聽得滿意,對他多有稱贊。

隔著屏風,晏書珩把阿姒抱到腿上,旁若無人地出聲:“夫人,中書省的事已忙完,今夜回府可好?”

說著還攬住阿姒腰間,輕掐她軟肉,阿姒推開了他,用氣音輕嗔道:“邊上有人呢,老實點。”

晏書珩松開她,坐在一旁安靜聽少年匯報。青年面上笑意溫融,連贊少年管家能幹,可人走後,他把阿姒壓在桌上,弄到三更才放人。

晏書珩的醋意並不止於此。

那夜後,他給少年漲了一倍的月銀,把人調去別處做事。

阿姒身邊還有其他能用之人,調走一個少年也無妨,真正讓她不悅的是晏書珩的占有欲和獨斷。

哪怕是夫妻,她也不想被他肆意拿捏、幹涉,便打算借此契機“整治”他。她故意發了一頓火,嚴正聲明自己並不喜歡那少年,而是對他的專斷不滿,並宣稱這半月不會再理他。

眼下已經是第六日了。

六日裏,晏書珩遵守約定,連情信都不曾遞來別院。

掀開車簾,看著天際晚霞,阿姒忽然想起一雙笑盈盈的眼。

她拉上車簾。

這十五日怎才過去六日?

馬車剛走出一段距離,一名晏氏家仆騎馬前來,大驚失色道:“夫人!郎主今日赴宴,在宴上不慎中毒!”

阿姒面色驟變,急急詢問。

家仆只道不知:“今日似乎是什麽棘手的毒,郎中已在看了。”

阿姒再顧不得別的,讓車夫調轉馬頭,趕回晏府。

晏書珩不在水榭。

她趕到湖心的暖閣,穿雲候在外面,見阿姒走近,大驚失色地攔住她:“夫人!郎主他,正在解藥……”

閣內,傳來杯盤落地聲。

阿姒擔心晏書珩出什麽事,面露緊張。想到主子在裏頭做的事要是被夫人撞見恐怕不妥,穿雲比她更緊張:“夫、夫人,您先回水榭等等?”

這少年郎一向把心事寫在臉上,此刻晏書珩都中毒了,阿姒卻見他眼中並無擔憂,只有慌張和心虛。

察覺不對,她威脅地剜他一眼。

穿雲當下便老實了,哭喪著臉,但仍不敢讓開路:“夫人,您要是進去,郎主他會殺了我的……”

“他敢?”

阿姒利落入內。

剛邁上二樓台階,便聽到一聲熟悉又勾人的急喘,難耐又暢快。

阿姒腳下一滯。

是那個她熟悉的,常趁她失'控時在耳邊肆意撩撥的聲音。

“真乖,再讓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