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閉上眼睛，他才能肆無忌憚看她，她不睜眼，他就不挪眼。

衛韞沒說話，他就轉頭看著她，有些好奇楚瑜為什麽這麽開心，然而楚瑜卻是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月光下的姑娘真好看啊。

“能被人這麽珍視，”楚瑜靠著山丘，將手放在腦後，看著天上的星星，笑著道：“我覺得很高興。”

她瘦了許多，臉上線條輪廓變得越發清晰，眉眼也變得立體起來。她的眉毛是標準的柳葉眉，眼睛帶著上挑的弧度，總是在笑著一般。鼻梁高挺，薄唇細長，明明是個姑娘，卻因灑脫的氣質，帶了幾許英氣。

楚瑜聽著這話，忍不住笑開。她看著面前人，對方平靜又堅定的少年面孔在火光下鍍出暖意，她慢慢道：“小七，雖然你以後長大，會遇到你真正重要的人，可是如今你能把我放在心裏，我就很高興。”

他靜靜凝視她，見她一直沒睜眼，他悄悄往旁邊挪了挪，然後慢慢躺在她邊上。

衛韞沒想到楚瑜會問這個問題，他認真想了想，接著道：“我父兄已經沒了，如今你與我母親，在我心裏分量最重。”

他側著看她，聽她笑著道：“小七，你問我你和顧楚生誰重要。”

然而楚瑜聽著這話，看著少年人似乎有些羞澀的面容，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七，你說，我在你心裏，能排第幾啊？”

“嗯。”

衛韞平靜又沉穩開口，只是說完之後，又覺得有那麽幾分逾越，他有些緊張，怕楚瑜聽出些什麽來。

衛韞瞧著她，發出鼻音。

“我說，我願意為你豁出命去，不是為了我哥，也不是為了責任，這話我沒誆你。”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其實這個答案似乎也沒那麽重要。

於是他沒有開口否認，也沒有承認，反而在對方期待的目光裏，低低應了聲：“嗯。”

她在身邊，他就覺得，無論什麽答案，他都覺得，還好。

哪怕他知曉自己那些不堪的心思，哪怕他知道不對，可是能不能給他這麽一段時光，哪怕日後回憶起來，也能有個念想？

他凝視著她的輪廓，聽見楚瑜含著笑的聲音。

他思索著，就這麽一次，他想好好的，單獨的，和楚瑜交談。

“他啊……是個很好的官員，很好的盟友，很好的上司，很好的下屬。可是你要問對於我而言，他和你誰重要，小七……”

就這麽一次……

楚瑜翻過身來，正對著衛韞，含笑嘆息：“你也把自己想得太不重要了。”

在這裏，他們沒有過去，也不問未來。

“你在我心裏啊，也是我能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人啊。”

仿佛沒有人能看到他們，仿佛這天地間只剩下他和楚瑜。

說著，楚瑜含笑張開眼睛，然後她就看見了對面的衛韞。

衛韞頓了頓動作，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然而對方期待眼神看著他，他看著面前的火光，天上皓月，看著與大楚截然不同的道路和山丘，在這個徹底陌生的地方，他居然就有那麽一絲松懈。

衛韞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睜眼，又或許是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就睜大眼睛，呆呆看著她。

“小七，”楚瑜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跳就有些快，她瞧著他，有些期待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重要啊？”

他眼若琉璃，落滿了星光，映照著她。

衛韞沒有答話，低頭悶悶咬了一口兔子肉，含糊道：“算了，你別說了。”

他們離得太近，近到那一瞬間，楚瑜居然能感受到他呼吸出來的氣息與她的糾纏在一起，仿佛是兩根絲線，纏繞、糾葛，交織著往上攀去。

她說話都有些結巴：“你……為什麽這麽問啊？”

楚瑜看著對面的衛韞，整個人都呆了。

這讓她一瞬間有些慌張，她開始思索，這個人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她清晰感覺到對方的溫度，這個距離近到能看清對方臉上所有瑕疵，似乎只要再近那麽一點點，就能觸碰到對方柔軟的唇。

楚瑜本來打算調笑的話頓時止在了口中，她突然意識到，她覺得是孩子氣、是玩笑話的話語，在十五歲的衛韞心裏，或許真的很重要。

將他從水裏撈出來時的畫面沖入楚瑜腦海中，楚瑜盯著對方的唇瓣，竟是莫名回憶起了那一刻。

她呆呆看著衛韞，他低著頭，緊抿著唇，抓著烤兔子的棍子死死不放，幾乎可以看清上面泛白的骨節。

那冰涼的、柔軟的、帶了些許甘甜的感覺沖入腦海，震得楚瑜整個人都沒敢動彈。

這句話像極了小時候，楚瑜閨中密友吵架，拉扯著她說“我重要還是她重要”的時候。

火焰噼裏啪啦響在旁邊，衛韞喉頭微動，楚瑜驟然清醒。

楚瑜愣了愣，她等了許多理由，卻沒想到衛韞居然問的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