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雪陽沒說話，她盯著楚瑜，好久後，她道：“你既然已經知道前線的消息，便該明白，那七萬軍無論還留下多少，衛府都要獲罪，為何不在此時離開？”

“若婆婆信得過我，後續事聽我一手安排，如何？”

楚瑜沒明白柳雪陽問這句話的含義，她有些茫然：“婆婆這是什麽意思？”

聽到這話，柳雪陽驟然清醒。她眼神慢慢平靜下來，她扭過頭去，看著楚瑜：“那你說，要如何？”

“你若想要，此刻我可替我兒給你一封休書，你趕緊回到將軍府去，若我兒……真遇不測，你便可拿此休書再嫁。”

楚瑜見柳雪陽動搖，接著道：“婆婆，錢財在平日不過錦上添花，可在如此存亡危機之時，那就是命啊！您的命、小七的命、我的命，您要放在梁氏手裏嗎？！”

柳雪陽說著，艱難扭過頭去：“阿瑜，你還有其他出路。”

“這樣的消息如果讓梁氏知道，您怎麽能保證梁氏不趁火打劫，卷款逃脫？若梁氏帶走了府中銀兩，我們拿什麽打點，拿什麽保住剩下的人？”

楚瑜聽了這話，明白了柳雪陽的意思。她低下頭去，輕輕笑開。

聽到這話，柳雪陽面色變得煞白，她顫抖著聲：“怎麽可能……”

“我答應過阿珺……”她聲音溫柔，這是她頭一次這樣叫衛珺的名字。她其實從來沒有與衛珺單獨相處過片刻，然而她也不知道怎麽，從她嫁進衛家那一刻開始，她內心就覺得，她希望這一輩子，能在衛府，與這個家族榮辱與共。

“如今並不一樣，”楚瑜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決定攤開來說：“母親，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此次戰敗一事，可能是因公公判斷局勢失誤所致，七萬軍若出了事，賬可是要算在衛府頭上的！”

這是大楚的風骨，也是大楚的脊梁。

“這……”柳雪陽有些不明白：“過去十幾年都是如此，如今……”

前一百年，衛家用滿門鮮血開疆拓土，創立了大楚。

“可如今這樣的情況，還將如此重要之事交在這般人品手裏，婆婆就沒想過有多危險嗎？！”

後面十幾年，到她死，也是衛韞一個人，帶著衛家滿門靈位，獨守北境邊疆，抵禦外敵，衛我江山。

“這……”柳雪陽有些為難：“我的確知道，也同老爺說過。但老爺說，水至清則無魚，換誰來都一樣，只要無傷大雅，便由她去了。”

她上輩子耽於情愛，沒有為這個國家做什麽。

柳雪陽有些茫然，楚瑜試探著道：“婆婆，梁氏這麽多年一直有在衛府濫用私權貪汙庫銀，這點您知道的，對嗎？”

這一生她再活一世，她希望自己能像少年時期望那樣，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婆婆！”楚瑜打斷她，急促道：“我來便是說這事，如今這種情況，梁氏絕不能再繼續掌管中饋。”

她欽佩衛家人，也想成為衛家人。

柳雪陽有些疲憊點頭，同她道：“這事你知我知，哦，再同二夫人……”

於是她低下頭，溫柔而堅定道：“我要等他回來。”

“嗯。”

生等他來，死等他來。

楚瑜沒說話，她扶著柳雪陽，蹲在她身側，抿了抿唇，終於道：“婆婆，這個時候，這些消息就不外傳了吧？”

柳雪陽眼淚瞬間奔湧而出，她驟然起身，急忙進入內閣之中，找出了一塊玉牌。

“何況，”柳雪陽擡起頭來，艱難笑開：“哪怕是死，他們也是為國捐軀，陛下不會太為難我們，你別害怕。”

“這是老爺留給我的令牌，說是危難時用，衛府任何一個人見了，都得聽此令行事。我知道自己不是個能管事兒的，這令牌我交給你。”

“沒事！”柳雪陽紅著眼眶，咬著牙，握住楚瑜的手，明明身子還在顫抖，卻是同她道：“你別害怕，他們不會有事。如今我尚還在，你們不會有事。”

柳雪陽哭著將令牌塞入楚瑜手中：“你說做什麽吧，我都聽你的。”

聽到這話，柳雪陽身子晃了晃，楚瑜上前去，一把扶住她，焦急出聲：“婆婆！”

楚瑜將令牌拿入手中，她本是想要柳雪陽聽她的一起去拿下梁氏，然而如今柳雪陽卻如此信任她，卻是她意向不到的。

“除小七以外，公公連同六位兄長，七萬精兵，均被困在其中。”

她有些沙啞道：“婆婆……你……”

柳雪陽坐直了身子，捏著桌子邊角，艱難道：“被困的……有幾人？”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柳雪陽握住她的手，眼裏滿是期盼：“我知道，你一定能等到阿珺回來。”

身在將門，太清楚一個要讓周邊人都退下的邊境家書意味著什麽，楚瑜見柳雪陽並沒有失態，繼續道：“昨日我軍被圍困於白帝谷，小七帶兵前去救援，但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