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香浮動,野火陰燃(1)

茉喜攥著錢站在房中,臉上神情時喜時怒、千變萬化,最後她的雙眼放了光,一張面孔定格成了惡狠狠的猙獰表情。

茉喜想鳳瑤只不過是看萬嘉桂相貌英俊才動了心,淺薄得很,潦草得很。如果萬嘉桂明天臉上落了疤,不英俊了,鳳瑤還會喜歡他嗎?鳳瑤也許就不會喜歡了,可她茉喜絕對不會變心。萬嘉桂縱使不是大軍官了,她也依然愛,依然不變心!她有這個氣概與自信,鳳瑤有嗎?

憑著鳳瑤的相貌、才學與家世,她嫁個平頭正臉的富家公子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沒了萬嘉桂,她也一樣能活。

在今天之前,她根本就不認識萬嘉桂!

所以,茉喜在心中冷颼颼地說了話:“既然萬嘉桂對你來講是可有可無,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她下了決心,一定要得到萬嘉桂。既然萬嘉桂天生的不屬於她,那沒辦法,她只好搶。鳳瑤那個傻瓜知道什麽?她為萬嘉桂擔過驚受過怕嗎?她若是在夜裏見了受傷的萬嘉桂,她敢救嗎?她哪裏知道萬嘉桂的好?她哪裏會像她茉喜一樣欣賞愛戀萬嘉桂?

與此同時,萬嘉桂已經意態悠然地溜達回了前院。方才他借口院子裏風景好,獨自一人走到了院子裏,進入院子之後他又悄無聲息地踱出院門。因為記得茉喜那間小屋是緊挨著白宅後墻,所以在辨明方向之後,他別有用心地踱了個無影無蹤。

於是她最後索性把紙片塞進了嘴裏。咬牙切齒地把它嚼碎了吞咽下去,茉喜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要發瘋。

如今他完成了任務,心中一塊大石移了開,故而火速地走了回來。一進院門,他的爹便開了口,“小桂,你這是跑到哪裏去了?初來乍到就自作主張地亂走,你倒真是個自來熟。”

大字她認不得幾個,數字,因為涉及賬目與金錢,她倒是從一到十認得清清楚楚。把紙片上的電話號碼反復看了幾遍記熟了,她想把這張紙片銷毀,可是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既舍不得撕了它,也舍不得燒了它,因為它是萬嘉桂留給她的,仿佛它已經有了靈,也姓萬。

白家的鵬琨站在一旁,這時笑眯眯地插了嘴,“萬大哥本來也不算外人,將來在這兒走走看看的時候還多著呢。”

隨即又擡手摸了摸腦袋,她垂下頭,臉上隱隱有了笑意。萬嘉桂方才話沒說幾句,對著她的腦袋卻是接連攻擊了兩次。一顆心七上八下跳著舞,她想這家夥手可真賤。

水缸一般的萬太太正在暗暗審視鳳瑤,因為越看越是滿意,所以此刻聽了鵬琨的話,便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白二奶奶見水缸親家母顯然是十分青睞自家女兒,心中也是頗為自得,立刻指揮白二爺出門——今天家裏請來了個戲班子,而白二爺作為吃喝玩樂的行家,非得他出面,才能把今晚那一場大戲調度明白。

茉喜素來是見錢眼開的,可此刻攥著一把鈔票,她卻是難得地沒有立刻吐了唾沫數錢。擡手摸了摸肋下,那一處的衣服裏面被她縫了個小暗袋,暗袋裏面還藏著上次萬嘉桂留給她的小紙條。

在房內眾人的歡聲笑語中,萬嘉桂靜靜地坐下了,前方正對著鳳瑤。鳳瑤端然而坐,微微低了頭,臉上很有分寸地含了笑意,讓人聯想起一尊柔美莊嚴的菩薩像。兩條黑亮的發辮垂在圓潤的肩頭,兩條渾圓的小腿並在椅前,鳳瑤穿著一雙一塵不染的矮跟白皮鞋,皮鞋露著腳面,系著橫絆兒,還帶著幾分學生氣。

說完這話,他強迫自己管住目光,不去掃視茉喜那一身灰撲撲的舊衣服。而不等茉喜回答,他再次轉身,這一回他是真走了,走得非常快,從窗戶望出去,他的背影幾乎有些倉皇。

鳳瑤的好處是一目了然的,純粹只是好,讓人可以不作他想。既然鳳瑤身上沒有讓人推敲的余地,萬嘉桂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茉喜。

抓起茉喜一只手,他把鈔票捺進了茉喜手中,“這錢你先花著,不用節省,花沒了還給。”

這一想讓他皺起眉頭苦笑了一下。苦笑,不是因為茉喜壞,而是因為茉喜處處都要出他意料,他拿茉喜沒辦法,並且總感覺茉喜帶有某種危險性。好比一捆炸藥包,之所以不動不響,乃是因為沒遇到屬於它的那一把火。

說完這話,他把自來水筆往胸前口袋裏一插,轉身就要走。走出一步又回了頭,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只牛皮夾子,打開來從裏面抽出了一小沓鈔票。

白二奶奶和親家太太熱火朝天地聊了大半天,越聊越是投緣。鳳瑤和萬嘉桂進了隔壁書房,那書房名義上屬於白二爺,但因為白二爺自從過了三十歲之後就再沒摸過書本,所以書房永遠空寂潔凈,又比客廳更安靜雅致,是一處閑談的好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