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的一天

夜深人靜,鏢局燈火已經大半熄滅,只剩些許護衛,在圍墻外漫步巡視。

鏢局後院房間挺多,也有夫人姨娘居住的地方,但夜驚堂自幼和義父兩個人住在這裏,自然沒動用過,還是東方離人過來後才清理出來。

太後娘娘剛回來,早早便就了寢,紅玉在偏房居住,已經進入了夢鄉。

但夜半時分,本來已經睡熟的太後娘娘,卻在床上翻了個身,睜開杏眸望向窗紙上的月光,眼底什麽情緒都有,唯獨沒有睡意。

常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安全感想來也是如此。

這些天以來,太後娘娘基本都坐在馬上,被夜驚堂環著睡覺;如果休息紮營,也是裹著毯子,靠在懷裏休息。

那樣睡確實不舒服,但安全感十足,除了有點害羞什麽都不用擔心。

而此時睡在寬大房間裏,墊著柔軟被褥,舒服是舒服了,但心裏就是空的慌,總覺得缺點什麽。

太後娘娘凝望著窗紙,知道心態不對,不應該去想這些,但卻止不住的心煩意亂,暗暗念叨著:

“還說和在乎摯愛一樣在乎本宮,回來就扔下不管了,連請安都不會……”

太後娘娘翻來覆去片刻後,終是沒壓住心底的煩躁,悄悄咪咪起身穿上了裙子,而後走出了房門。

吱呀~~

後院裏燈火盡滅,擡眼望去,依稀能看到前半夜不睡覺的鳥鳥,蹲在鏢局大院外的門廊上,毛毛隨風而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東西。

太後娘娘輕手輕腳躲開視線,從屋檐下繞過後院,來到了東廂房外。

東廂是個小院,裏面沒什麽東西,站在院口可以看到睡房裏靜悄悄的沒任何動靜。

睡著了嗎……

太後娘娘在院口探頭,稍作猶豫後,輕手輕腳來到了睡房外,先側耳傾聽,又擡起手來,想敲門又有些遲疑。

而與此同時,房間裏。

房間裏無聲無息,幾件衣服搭在床頭。

夜驚堂左肩打著繃帶,依舊半靠在床頭,面前是曲線飽滿的圓月。

裴湘君換了個姿勢,背面向敵跪坐,手兒撐著被褥,月亮上還鑲著白玉蘿蔔。蘿蔔頭看不到了,但能瞧見底座上雕刻的微雕小字。

裴湘君本來在慢慢起伏,聽到外面傳來動靜,自然是不敢動了,單手掩著胸口,轉眼看向外面。

夜驚堂也沒料到大晚上會來人,當前有點不方便,就把燈滅了,準備裝作睡著了。

但等了不到片刻,就發現輕盈腳步到了門口,看模樣在猶豫要不要推門進來。

裴湘君這前後被堵、無地自容的模樣,哪敢被人撞見,熟美臉頰頓時急了,回頭看向夜驚堂。

夜驚堂當下連忙輕咳一聲:

“咳咳——”

太後娘娘正想推門瞄一眼,聞聲連忙屏住呼吸,轉身想走,但又有點猶豫,結果忽然聽到屋裏傳來‘啵~’的輕響,似乎夜驚堂起床打開水瓶塞子喝了口。

踏踏~

很快,腳步聲從屋裏響起。

太後娘娘杏眸忽閃,猶豫了下,還是雙手疊在腰間,擺出母儀天下的端莊模樣,等待房門打開,才回過身來:

“你睡著了?”

夜驚堂穿著外袍,從屋裏走出來,先左右看了看,而後把膽大包天的太後娘娘拉到了圍墻拐角,低聲道:

“剛睡,還沒睡著。娘娘睡不著?”

太後娘娘正想說話,卻又覺得不對,借著月色看向夜驚堂的臉頰:

“你臉怎麽回事?”

“嗯?”

夜驚堂摸了摸臉頰:“怎麽了?”

太後娘娘起初以為臉上是疤痕,但湊近仔細看,才發現是紅色胭脂印,臉色頓時出現了幾分異樣,瞄向了不遠處的睡房,低聲道:

“你屋裏還有人?”

夜驚堂點了點頭,笑容稍顯尷尬。

“……”

太後娘娘抿了抿嘴,心頭霎時間五味雜陳,轉身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夜驚堂感覺到太後娘娘情緒不對,怕她回房後翻來覆去想不開,擡手擋住了去路,輕聲道:

“是三娘,沒事。娘娘若是晚上睡不著,我帶你出去轉轉?”

太後娘娘其實過來看夜驚堂一眼,心煩意亂的情緒就消了大半,現在怕被發現,只想快點回去。

見夜驚堂攔著不讓走,她就做出平靜模樣:

“也不是睡不著。就是擔心你的傷勢,過來看看。你受了這麽重的傷,該多休息才是,醫書上說‘一滴精十滴血’……”

夜驚堂點頭道:“我知道分寸。娘娘晚上也別胡思亂想,往後日子長著,該吃吃該睡睡,我又不會跑了。”

太後娘娘輕咬下唇,若有若無點了點頭,瞄了夜驚堂一眼後,擺手道:

“好了,你讓開吧,本宮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