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亂山殘雪夜(第2/5頁)

在雪崩發生時,席天殤其實就已經發現他找錯了人,但斷聲寂和夜驚堂都是南朝人,他不確定兩人關系,對方還先動手,他肯定不能停手。

而他不敢停手,斷聲寂占上風,更不會主動停手,於是兩個人就互相使絆子,最後全被雪崩沖到了山溝溝裏;他借此脫身,斷聲寂自然也沒再追他。

席天殤是純粹江湖人,和北梁朝廷沒啥關系,冒這麽大風險過來暗殺,除開自認‘刀法第一’的傲氣外,還有就是左賢王給的有點多——許諾他辦成事後,給他一條北方商路;順帶這兩年雪湖花開後,給他分一點。

雪湖花這東西,六十年才有一批,無論在哪裏都是絕對的硬通貨,刑徒找到一點都能免死那種。雪湖花入藥,能讓經脈盡斷的武夫恢復如初,也能修復練功出現的暗傷、給徒弟打底子等等。不管現在有用沒用,只要有機會拿到,就沒人能拒絕。

按照席天殤的推算,斷聲寂出現在這裏,目的應該和他一樣,是來殺夜驚堂的。畢竟斷聲寂宰了南朝槍魁接班人的事兒,南北兩朝人盡皆知。

席天殤有心思和斷聲寂合作,但又怕這人靠不住,為此還是選擇的單槍匹馬行動,在藏龍嶺摸索,看能不能碰上斷聲寂或蔣劄虎,和夜驚堂交手,他好來個漁翁得利。

可惜的是,他運氣並沒有這麽好。

馬匹不慎踩空滑下山嶺,他剛剛把馬拉起來,還沒走上幾步,忽然聽到風雪之間傳來一道清朗嗓音:

“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人。同為江湖遊子,你我能在此地相逢,也算得上緣分。”

嚓~

火折子彈開,一點昏黃微光,出現在不遠處的風雪夜間。

席天殤腳步猛然一頓,手握住了腰間刀柄,伶俐雙眼望向火光來源,卻見十余丈外的雪坡頑石下,靠著一個人。

人影頭戴鬥笠身著黑袍,標準的江湖客打扮,右手搭著膝蓋,左手則環著一把靠在肩膀上的長刀,只能看到線條冷峻的側臉,坐姿閑散而平靜,就好似一直坐在此地,等待著遠道而來的朋友。

雖然只是一眼,席天殤便明白這次找對了人。

刀槍只是兩種兵器,但刀客和槍客完全是兩種人。

因為長槍不便攜帶,永遠占著一只手,專門用槍的江湖客,多半比較務實,且勝負欲較強。

而明知槍厲害,劍更帥,還選擇練刀的江湖客,多半更喜歡浪跡江湖無拘無束的自由。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氣質,眼前的江湖客,雖然和斷聲寂一樣鋒芒畢露,但明顯更飄一些,就像是草原上的野馬、浪潮中的孤舟——我可以漫無目的隨波逐流,但任你是誰,也休想讓我的前行方向改變一絲一毫,這是專屬於江湖刀客的鋒芒。

席天殤作為北梁刀中魁首,刀客見的太多了,初以為斷聲寂比夜驚堂厲害,但現在發現,夜驚堂似乎比斷聲寂更加純粹。

“嘶——”

踏踏踏……

韁繩松開,馬匹自顧自跑去了一邊。

席天殤在雪坡上站立,面向頑石下的年輕刀客,開口道:

“受人所托,來取閣下性命,順道也分個高低。雖然沒和軒轅朝打過,但我腰間這把兩尺梅,是給他練的,他不是我對手。聽說你的刀很快,不知道能不能快過我這把雲蒼。”

夜驚堂起身把火折子放在頑石上方,照亮了周邊方寸之地,長槍插在了身側,提刀走入雪地:

“我從來都不覺得有人刀能快過我,你要比過才知道,說明你心裏沒底。”

“……”

席天殤並未否認這話,身形如同插在天地間的一把利刃,轉而道:

“狂牙子的刀,天下間公認的最快,但起手不中,滿盤皆崩,並非無敵。”

呼……

話音落,雪花紛飛的雪坡,安靜了下來。

太後娘娘躲在石頭後面,明顯有點擔心,但也不敢開口打岔。

夜驚堂身上的披風隨風而動,腰間帶有黃銅紋飾的螭龍環首刀,在火光下時隱時現。

席天殤鬥笠微低,只露出下巴,腰間茶青色的名刀雲蒼,在風雪看去猶如修長柳葉,尚未出鞘,便讓本就刺骨的寒風又多了幾分寒意。

“噗——”

雙方對峙一瞬後,橫風掃過,後方的白馬噴了一口鼻息。

席天殤鷹隼般的雙眸,朝著夜驚堂背後移動了些許。

便也在此時!

嗆啷——

頑石上的火折子瞬間熄滅,一道璀璨寒芒,猶如白地驚鴻,刹那激射到了十丈開外的雪坡上。

夜驚堂左手倒持三尺銀鋒,整個人破風而去,在背後風雪中帶出一條劇烈旋轉的風雪漩渦。

席天殤腰間雲蒼幾乎同時出鞘,身形後撤,以右手拔刀斬,截擊橫削而來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