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衣美人

兩天後,鄔州西南,灣水鎮。

中午時分,陰沉天色讓老舊小鎮的建築變得灰蒙蒙一片,看起來好似處於拂曉或者黃昏。

灣水鎮位於鄔江沿岸,並不算大,但因為鄔西運河在上遊和鄔江交匯,江面船只來往頗多,時常有小藥商或江湖客在此地靠岸停泊。

鎮子只有一條從西向東的老街,沿街兩岸皆是客棧酒肆,街邊則滿是擺地攤的藥農。

與其他地方熱熱鬧鬧相比,鎮子中心的一家客棧,要比其他地方安靜許多,大堂裏悄聲無息,幾桌食客匆匆吃完飯,就丟下銀子快步離去。

偶爾有饑腸轆轆的江湖客走到大門前,打量一眼後,就轉頭離開。

少許人進入,也悶頭吃飯不言不語。

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客棧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女人。

準確來說是一個很醒目的女人。

女人身上穿著如雪白衣,裙擺和白鞋上,點綴著幾朵紅梅,幹凈到一塵不染。

女人腰肢纖細、胸襟飽滿,雖然白紗帷帽遮擋面容看不到臉頰,但僅看體態,也知道是萬裏挑一的人間絕色。

這樣一個女人,獨自坐在老舊客棧裏,周邊全是如狼似虎的江湖惡漢,看起來隨時都面臨著萬劫不復的危險。

但實情卻恰好相反。

女人在江湖上很常見,漂亮的卻很少見,孤身行走的更少見。

敢打扮的漂漂亮亮,還孤身出現在三教九流匯聚之地的女人,江湖人只要腦子正常,都知道必然身懷絕技。

窗前女子與江湖格格不入的打扮,在江湖人看來不是美,而是一枚鮮翠欲滴的魚餌,敢去接觸的人,等著的便是穿顎鐵鉤,而後便是開膛破肚,直至被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女人雖然只是平靜望著窗外,從始至終沒流露出什麽危險氣息,但酒樓裏的江湖人,都自覺退避三舍,連打量的目光都沒有。

甚至坐了半天不點菜,掌櫃小二都視而不見,只在心中祈禱這位莫名到來的女煞星趕快走。

在客棧的寂靜持續很久後,外面的街道上,傳來了些許喧嘩聲:

“給我抓住他……”

“你找死!”

……

客棧裏中的食客,連同窗口的白衣女子,都轉過來目光,看向遠處的一個巷口。

巷口跑出了個十五六歲的青年,身著粗布麻衣,提著把牛尾刀,雪亮刀鋒染了一抹艷麗血紅,在灰蒙蒙的小鎮上,看起來就如同白衣女子一樣刺目。

青年後方是六個漢子,前面的打手持刀槍棍棒,後方是個穿錦袍的男子,右手提刀,左手捂著腹部刀傷追殺。

這樣的場景,在江湖上太過常見,客棧裏的江湖人遙遙打量一眼後,就繼續吃起了飯。

白衣女子眺望片刻,見持刀青年相當悍勇,被堵在角落依舊逼的五個漢子不好近身,詢問道:

“那邊怎麽回事?”

聲音空靈,卻又自然而然,旁人甚至很難被這道嗓音吸引注意力,而站在門口的店小二,卻第一時間明白在和他說話,連忙回身客氣解釋:

“是灣水幫的徐二爺,在巷子裏開賭档。被打的那小子,是外地人,前兩天跑到這裏,說是找他爹,在鎮上的客棧都問過……”

“找到沒有?”

“沒有。從這裏進去,就是千裏鄔山,經常有去山裏挖藥的江湖人,迷路或者被虎熊吃了,屍體都找不到。”

“怎麽和賭档起的沖突?”

“不清楚,興許是沒錢了賭兩把,輸急眼了……”

……

幾句閑談之間,勢單力薄的持刀青年,便被兩個漢子用槍棒摁在了地上。

徐二爺捂著傷口上前,眼神怒不可遏,提刀就想砍掉青年的右臂。

白衣女子見此,右手袖袍擡起,滑出柔若無骨的白皙五指,指尖捏著一枚銅錢。

但將要彈出之時,半條街開外的街面上,卻先行傳來一聲:

唰——

衣袍輕微破風聲。

整條街都遙遙關注著戰況,見徐二爺在把人摁死的情況下,還準備提刀斷人手腳,些許俠氣重的江湖客也有異動。

但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發現一襲錦袍的徐二爺跟前,猝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旁人甚至沒看清人影從何處而來,等人影站定,才瞧見來人身材頗高,穿著一襲黑袍,腰間懸黑布包裹的長刀。

來人頭戴鬥笠,鬥笠下俊朗臉龐,看起來溫文儒雅不帶半分兇戾,但那雙眼眸,卻銳利的好似兩柄尖刀,僅是現身一瞬,就讓街上的江湖客全坐了回去。

徐二爺一刀劈下,剛落到一半,就被黑袍男子的修長五指抓住了刀背,穩穩焊死在半空中,再難下移半分。

徐二爺被人阻攔,身上中刀的怒火便全數轉移到來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