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雨夜歸京

東方泛起魚肚白,黑馬拉著小馬車,在旭日將起之時,悄悄駛離了無名小鎮。

夜驚堂身著黑袍,頭帶著竹質鬥笠,螭龍環首刀橫掛於腰後,騎馬在官道上緩行,掃視著灰蒙蒙的無盡原野。

馬車較小,裏面也沒什麽家具,一張薄毯鋪在車廂裏。

駱凝背後墊著被褥,靠在車廂上,休息一夜肢體恢復大半,可以自由活動了,但昨夜沒睡好,此時靠在三娘的肩頭,閉目小憩。

放哨一整夜的鳥鳥,爪爪朝天躺在車廂裏,隨著車廂搖晃來回打滾兒,卻半點沒驚醒的跡象。

而靠在車廂角落的裴湘君,從昨夜至今,都沒能升起半分睡意。

裴湘君穿好了衣裳,腦袋靠著木制車廂,熟美臉頰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白嫩,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緋紅,從搖晃的車窗簾子縫隙,望著車廂外。

雖然只能看到驚堂背影,但那份骨子裏散發出的安全感,還是讓人在任何時刻都生不出焦急和憂心,安逸的處境,也難免在心底勾出無數雜念。

在抱元門外遇到刺殺,有可能是周家、君山台的安排,也有可能是槍魁斷聲寂的人,這些都是裴家和紅花樓給驚堂帶來的風險。

無論大哥、二哥的仇,還是紅花樓的基業,本都該由她來承擔,如今卻全部落在了眼前這雙肩膀之上,難免讓她心頭帶著幾分‘此情無以為報’的感嘆。

昨晚驚堂給她治傷,是事急從權,眼神表情都很專注,就如同無波無瀾的郎中,不含半分冒犯之意;所以她也努力把這當成事急從權之事,不往男女之間想。

但最後驚堂給她推拿,手指滑入褲腰後,動作沒那麽平靜了,雖然沒異樣,但手指力道的細微變化,沒騙過她心弦緊繃的心思。

她知道驚堂心底起了點波瀾,終究是男人嘛,那種情況下,豈能真如聖人般心如止水……

但不心如止水,豈不就成偷偷揩油了……

裴湘君心頭百轉千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只是偷偷望著車窗外的背影發呆,神遊萬裏間,忽然發現胳膊被摟住了。

裴湘君回過神來,側目望向旁邊,卻見冷艷動人的教主夫人,靠在她肩膀上,睫毛微動,似乎在做夢,雙臂擡起,環住了她的胳膊,臉頰微微泛紅。

?!

你這狐媚子做什麽春夢呢?把我當驚堂了不成?

裴湘君可能是閑著無聊,想了想,略微擡起被抱住的右手,在教主夫人腿側摸了摸。

“嗯~~”

睡夢中的駱凝,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微呢喃。

裴湘君眼神古怪,暗暗:“咦~”了一聲,也沒吵醒駱凝,繼續望向了車廂外。

……

咕嚕咕嚕……

車輪碾過黃土官道,踏上了歸京路途。

夜驚堂騎著烈馬,在灰蒙蒙的天地間前行,路過鐵佛嶺附近時,又轉頭眺望了一眼。

昨天彼此討論,覺得那顆白色珠子,可能是從程世祿從北梁偷來的某種神藥。

但這依舊沒解決,他和程世祿一起用藥,程世祿精神崩潰他卻實力變強的問題。

用體質、運氣來解釋,有點牽強,他細想一夜,覺得那顆藥,很可能和他存在某種聯系。

為了解決心頭疑惑,夜驚堂途悄聲無息跑上鐵佛嶺,想去那個石室裏,查查是否留有其他蛛絲馬跡。

可惜程家並沒有保留案發現場。私藏鎧甲是重罪,程家為防官差過來調查時講不清楚,早已經把石室內清理的幹幹凈凈,只留著當天打鬥的痕跡,這件事兒的原委,恐怕只有死了的程世祿清楚了。

暫時弄不清原委,夜驚堂便把此事先記在心頭,快馬加鞭帶著兩個女子回京。

從廣濟回到京城,有一天半的路程,淩晨出發行至半夜,沒有遇上適合落腳的村鎮,夜驚堂便沒有停留。

日夜兼程,等回到雲安附近,已經是翌日淩晨三點左右。

離開五天,時間也到了六月初,一場小雨在夜半時分不期而至。

夜驚堂取來蓑衣披在身上,回頭看向馬車。

車廂裏沒有點燈,駱女俠身上的藥勁兒已經散盡,正手掐子午訣,在車廂裏盤坐練功。

三娘走的外家路數,倒是有點悶,用駱女俠的腿當枕頭,躺在薄毯上睡著了。

鳥鳥習慣後半夜睡覺,此時在蓑衣下蒙頭大睡。

夜驚堂並未驚擾兩個女子,帶著馬車,來到了雲安的巍峨城墻之下。

入了夜,城門已經關閉,按照規矩,得在門口等到城鐘響起才能入城。

夜驚堂不想在城外淋幾個時辰雨,便在城門外,找到了值守的城門衛,拿出笨笨給的‘先斬後奏、皇權特許’腰牌。

黑衙總捕抓的都是高來高去的江湖悍匪,夜間進出習以為常,城門衛並未阻攔,驗過腰牌和主官稟明後,就打開了城門,放一車一馬進入了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