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尾聲(第2/3頁)

在一眾去往阿拉斯加沖粉雪,動用三四座直升機來回切換鏡頭的高成本大制作中,這部作品顯得非常不同尋常。

是視覺上的饕餮盛宴,也是人文主義的樸素講述。從頭到尾,滑雪之余,池羽同身邊朋友一起,討論兒時的夢想,討論對‘滑大山’和‘自由式’的理解,討論作為運動員的現實,討論生死,當然,也討論恐懼。

而最震撼的畫面竟然不是最後未名峰的滑降,而是池羽第二天在一步一個腳印,用冰鎬冰爪登頂未名峰的時候。

無人機繞著他的頭頂轉。俊朗山脊之上,只有一個慢慢向上挪動的紅點。他行走於世界最高的山脊,無比孤獨,又十分堅定。

此刻,梁牧也把時間軸回撥,在池羽一步步爬升的影像中穿插了對他的恩師、對手、朋友和他自己的采訪。

二十四歲,在慕士塔格,和肖夢寒從自制跳台一躍而起。

——“我還是覺得,和池羽去慕士塔格是我2021年做的最好的一個決定,也是我那年的高光時刻。我從他身上學到很多。”

二十三歲,在雷佛斯托克的YCs’Gully,手持相機晃得厲害,而一個紅色的身影正沖在最前,越滑越遠。那天他的情緒很不穩定,可梁牧也舉著相機,仍是從他嘴裏撬出一句話。

——“嗯,我很想熠川,我想……他應該會為我感到開心的吧。應該會的。我肯定還會回來,爭取每年都回來看看他。”

二十二歲,在惠斯勒的道外修煉。

——“這樣可以嗎?我看看,哎,感覺姿態還可以更好。再Drop一次吧。……沒事,你可以我就可以。”

十九歲,幾乎在醫院和康復訓練中度過。這一段,梁牧也竟然決定打破紀錄片規格限制,用了手機錄制的視頻。那時候,運動康復醫師為了追蹤他的進度,要求池羽每周上傳復建練習的視頻。視頻裏,池羽正拄著雙拐,在重新學習走路。

——“4月11日。今天……起床的時候差點覺得下不了地,試了一下又覺得可以。現在可以單腿站立了,但是不是特別能施加壓力。我對左腳踝肌肉的控制幾乎沒有了。嗯,明天再看吧。”

再往前,十七歲,他從Team T畢業。同年,他從考貝特峽谷團身720一躍而下,打敗了“單板不能在考貝特稱王”的魔咒。

——“他既是野雪滑手,也是真正的公園玩家。大自然就是他的道具。整個大山,不,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公園……”

十六歲,他在阿斯本X Games的混采區咬金牌,差點把牙齒保護套給咬壞了。

——“我有什麽感受?哦,沒什麽特別的感受,謝謝我的教練。你看,我做到了。之後要拿更多的冠軍,滑更好的大山。”

鏡頭切給了棚內的采訪。

——“說實話,在訓練營的時候,我們教練隊對池羽的看法對半分。我們就此,還有個小小的賭局。池羽,今天我可以告訴你,我押在了你身上。你問我賭注是什麽?哦,我們賭了一塊披薩。”

棚拍的鏡頭拉遠,不修邊幅的大胡子魁省魔鬼教練Thierry Tussaud正盤腿坐著,手裏端著熱乎乎的香腸披薩,帶著重重的口音說:“謝謝你的披薩。”

倒帶到最前面,是冰雪運動健兒的那個紀錄片的片段。池羽當年留著個板寸頭,胳膊肘和膝蓋全都是傷疤,加上耳朵裏面塞著的助聽器,不笑的時候挺嚇人,抿起嘴來小臉上一股狠勁兒。

十四歲的小朋友昂起頭,對著鏡頭,毫無畏懼地說:“我的夢想就是,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自由式滑手。”

棚內,法國人Hugo Vitesse戴著麥克風,直視鏡頭,笑得爽朗。

——“池羽當然是。他是世界上最帥的,最勇敢的,最好的大山自由式滑手。我為能和他並肩滑大山,而感到無比幸運。”

棚外,池羽走完最後一步,正站在未名峰之巔,擡起手,對著對講機說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Drop In”。

完成史詩般的滑降後,屏幕黑掉,所有人都以為這是片尾,甚至零零星星有十幾個人按捺不住,已經要提前起立鼓掌。

可黑屏之後,竟然還有彩蛋。

看視角,這段視頻是在帳篷裏用手持攝像機拍的。池羽靠著帳篷一邊,咬著鉛筆,正在最後一次背記未名峰的爬升和滑降路線圖。他沒太看鏡頭,好像是自說自話。

“同意拍這個紀錄片,你有沒有什麽想讓大家看到的。”

“是有的吧。如果你去找一個路人,說我要滑降這麽高的大山,他們可能會覺得你瘋了。哈哈,這些年,也有不少人這麽說過我們。可我……是希望大家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吧。最最原始的,挑戰自我的意願,探索世界的欲望,遵從本心的追求,這些東西。我相信我們的生活是有一定的共性的。我大概是想證明,最遙遠的夢想,也沒有那麽遙遠。當然了,在這個過程中也是有輸有贏,我……也沒有一直在贏的。比如昨天折返,比如在慕士塔格出現小意外。但還是會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