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Mac Daddy Face(第2/3頁)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也不需要說完。

梁牧也開口道:“池羽,你知道我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我很感謝你,為了我和我們的電影,去參加比賽。可你不需要去哈希勒根,你也不需要贏。對我來說,你足夠好。從我遇到你那一刻起。你不需要改變,不需要努力,不需要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從……遇到他的那一刻起。

池羽問他:“在……the Board Shop?”

梁牧也搖搖頭,說:“再往前三年。”

在熠川的葬禮。

現在一切都變了。他不必總挑戰自己,再到遍體鱗傷,才能換來愛情和榮譽。哪怕整個晚上他都如堅硬的繭一樣封閉自己,梁牧也的手一直放在他手腕上,手臂交疊,像長久的,溫柔的擁抱。他竟然可以後退一步。

池羽轉過身來,和他對視。良久,他眨了眨眼,像是在微微點頭。

“現在我不這麽想了,”池羽解釋說,“這次比賽與否,和他沒關。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他也報名了。我就是為了自己。”

梁牧也選擇信他。他斟酌再三,還是開口,輕聲問:“池羽,那三周之後,Revelstoke還有一站。正好在《攀》首映式前兩天,我們來得及。你想去嗎?”

滑降中國的大山,滑降未名峰是池羽的夢想,把這件事拍成電影則是他自己的夢想。他不想重蹈覆轍,以“池羽的夢想”之名綁架他真正的夢想——去FWT比賽,在銀白世界馳騁,在粉雪裏暢滑。

“嗯,我還是想試試。” 池羽收緊雙臂,緊緊抱住了他,把頭放在他脖頸之間。

梁牧也以他看不見的幅度,暗自呼了一口氣。還好。

又過了很久,久到梁牧也以為他都睡著了,池羽突然又說:“計劃不要取消。等一個月之後,再評估,好嗎?”

梁牧也點點頭:“好,聽你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輕開口勸道:“明天別滑了吧,休息一天。”

“本來就三周準備,現在還滑成了那個爛樣……”池羽的腦袋還埋在他頸間,嘟囔著含混不清地表示抗議。他聲音很悶,撓得他脖子發癢,很像大型犬科動物。

“想不想去約會。”

嘟嘟囔囔聲停止了。許久後,那顆圓圓的帶著刺的腦袋上下動了動,是在點頭。

入夜之後,池羽聽見,那個人以為把自己哄睡以後,又輕手輕腳地下床打電話。有時候說英語,有時候說中文。他猜,是梁牧也要告訴所有已經確定下來的合作夥伴和贊助商計劃改變。他在溫熱的被窩裏面輕輕嘆了口氣。

*

三周一眨眼就過去,隨行兩位攝影師按計劃返京,梁牧也讓他們等消息,自己陪池羽再飛去雷佛斯托克比第一站資格賽。池羽在特倫勃朗的備賽狀態比最初那幾天是稍微好了一點。

他十到十五歲的對手是隊友,之後選擇滑大山野雪,所以十五到二十歲對手是大山。而二十到二十五歲,他的對手則是自己。以無限耐心和恒心應付生活中的變數,他能撐過來一次,兩次,就一定能撐過每一次。

來到雷佛斯托克的第一晚,梁牧也給他準備了個小驚喜。

池羽左手提著板包推開airbnb的門,便看見客廳熱熱鬧鬧,是高逸、向薇薇、程洋、程洋的新男友,還有之前在梁牧也公寓聚會的另外兩位愛滑雪的朋友做好了飯,在等著他。

“親友團。不過,別太有壓力。他們說趕著周末來抓粉,順便給你加油。”梁牧也靠在門框上 ,拿著他另外一個板包,很放松地說。

池羽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大概就是從那天起,他的訓練稍微來了點感覺。看著他在大跳台連double cork 1080都輕松飛出來了,梁牧也的心都在滴血。作為一名出色的紀實攝影師,看到好故事就打開攝像機和吃飯睡覺說話一樣,是生存本能。

只因為他三周前就做了個無比艱難的決定。他決定在池羽訓練的時候,把所有攝像設備都關機。只要攝像機在轉,選手就有壓力。這跟他在CMDI為什麽不怕潘一格做“飛天”動作那一段是一樣的道理。他知道這段時期對池羽來說很敏感,只是希望排除任何外界因素,讓他調整到最佳狀態。然後,對於去不去未名峰,能否按原計劃拍電影,再做出決斷。

比賽舉行的場地是麥肯齊峰的南面。這裏常年屬於無人巡邏的道外區域。在過去兩周內,雷佛斯托克迎來足足二十多英尺降雪,四十多名巡邏隊員連續三天輪班作業,扔了800多個炸藥包,才把這南面峰的雪崩風險管控做好。

賽前兩天,池羽在旁邊自己滑,就聽見炸山聲音不絕於耳,反倒覺得心安。他摘下雪鏡,眯著眼睛往對面一看,Mac Daddy Face在藍天映襯之下,險峻得異常整齊,像一刀切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