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高山(第2/3頁)

池羽幾乎是本能地回道:“沒關系。”

“我想——”

“你能——”

梁牧也終於忍不住,沒等他話出口,就湊上前去,緊緊擁抱他。不敢碰他肋骨往下,他就摟著他的肩膀,以一種要將他靈魂揉碎和自己融成一體的力度。

“對不起,我來晚了。”梁牧也又說了一遍。

池羽嘆口氣,把下巴放在了他鎖骨窩。

“昨天……我也本來就該是睡覺,沒關系的。”池羽似乎是想給他解圍,可話沒說完整,聲音就哽咽。有些太不真實了。噩夢到美夢的距離如此之近,他從驚恐中醒來,又跌入實打實的懷抱之中,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不是昨天,”梁牧也低著頭,抵住他左邊耳朵,似乎是怕驚擾到他,輕輕地說,“不只是昨天。池羽,我來得太晚了。”

池羽抱他抱得太緊,好像生怕自己一撒手人就跑了。他胳膊又很有勁兒,勒得梁牧也肋骨發疼,右肩膀也酸漲起來。可梁牧也一句話也不說,就維持著這姿勢。兩個人在黑暗裏緊緊相擁。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門被叩響。梁牧也稍稍放下胳膊,但還是執意拉著他的手腕。他咳嗽一聲,示意張艾達可以進來。

“我……來拿一下電腦。醒了?”張艾達輕聲問。她剛剛在外面,也看到了房間那盞燈亮。

“剛過不到四十八小時,就別采訪了吧。”梁牧也能猜到她意思。池羽剛剛經歷了可能是人生最驚險的一次雪崩後逃生,普通人光身體恢復就要十天,目前他輸液都沒輸完,兩天吃不進去任何東西,還要接受媒體的盤問,要去復原這場悲劇,以第一視角重新親歷一切。實在是殘忍。

可張艾達沒理他,只看著池羽。池羽掃了床頭櫃一眼,梁牧也就又把水遞給他。他喝了口水,才說:“五分鐘。讓我穿上件衣服。”

張艾達攤手,那意思是,他已經決定了。梁牧也就沒再說什麽。

臨走之前,張艾達又囑咐他:“不要評論賽會方的事情,一切都還在調查中。就說說你自己。也不要說你做錯了什麽。我會告訴他們不要拍照。”

池羽點點頭。五分鐘過後,張艾達起身開燈,走向門口。池羽胳膊肘推了推示意,於是梁牧也在最後一刻,才放開他手腕。

說是五分鐘,張艾達還親自篩選了人,只放她眼熟的媒體進來,可最後還是變成十五分鐘。梁牧也在屋外聽著,池羽的話仍然很少,可思路清晰。說來說去,大意也就是一句話。

大山野雪充滿了未知性,危險也是這項運動的一部分。能夠幸運生還,要感謝我的朋友們,和救援人員們的努力。

梁牧也和張艾達在門外,一左一右靠著門框,好像門神一對。張艾達每聽池羽每說一句,都微笑著贊許地點頭,難掩自豪。可梁牧也每聽他說一句,眉頭就皺得更深一點,他心裏頭難受。

他不禁想到一年多前,在他家門口,池羽在回城的路上睡著,又在睡夢中驚恐發作。那時候,他推開他的手,一個人往陰冷的屋裏走。如今,很多事情依然沒變。來了不代表一切,他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等晚上六七點鐘,大夫過來檢查,各路媒體得到了點能寫的素材,這會兒才散得差不多。等檢查完畢,大夫說明天可以出院,張艾達終於可以去賓館休息一宿。

池羽終於又吃進去點東西。梁牧也坐在他旁邊也吃了兩口,可他根本沒什麽胃口,一直在幫池羽拿東西和遞水。

等看他吃飽了,有力氣了,梁牧也才說:“你現在……想聊聊嗎?不想的話,可以歇會兒。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陪著你。”

池羽這次說得堅定:“我想。在重慶,你匆匆忙忙就走了——”

“是我沒說完,”梁牧也搶著說,“答案是可以。我願意。也不是因為你去巔峰挑戰賽,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麽。只因為你……是你。其實……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池羽,我叫你去雲頂,就是想跟你表白的。”

池羽聽他這麽說,也是有點驚訝。

可他仍是說:“你說的,我都信。其實昨天……不,前天,我去參加巔峰挑戰賽,也不全是為了你,”他有點無奈地笑了笑,“這麽說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可我確實是想,是為了黃鶴,為了一格,為了鄭哥。你們的努力,值得被看見……”

梁牧也想回應什麽,可一時間語塞,他沒說出話來。這實在是太像是池羽會說出來的話了。他不會玩兒愛情遊戲,明明手握王牌卻不懂得怎麽吊著人,他只把最赤誠的一面剖給自己。確實不是為了自己,至少不只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群人的夢想。可此刻,都已經不再重要。

“我知道,”梁牧也隱去之前在北京和楊立峰那個飯局上的種種,只是說,“飛之前,我得到消息,電影過審了,明年一月首映式見。我希望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