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假(第2/3頁)

氣氛一時間有點沉默。池羽等了半天,才又開口:“我本來沒想答應的,但是一年之前,我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他擡頭對上梁牧也的眼睛,才意識到他又在講廢話。對方沒那麽關心他的心路歷程,他只想知道,三年前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總之,我答應了。我是晚上十二點去接的他。當時我剛從美國飛回來,已經二十個小時沒睡覺了。去雪場的路我一個人開過很多次,當天晚上確實下小雪,我沒想到會有什麽問題。

大概開到是兩個小時的時候,我有點累,就讓熠川一直跟我說話。這時候,對面突然有一輛車在高速超車,占用了逆行方向的車道……”

把人晃得快要失明的遠光燈。隨後安全氣囊彈出,視線一片灰暗。輪胎側滑的聲音。刹車片燒焦的味道。驚天動地的震顫。身體的劇痛。

池羽的喉嚨幹澀,劇烈地咳嗽起來。

事故的經過,他只從頭到尾重復過一次。當時他父親池勉坐在他旁邊,而對面坐著卡爾加裏當地的警察。可那次,都比這次容易。因為警察要的是客觀事實經過。而現在,他對面則是梁熠川的家人。他們要的是那最後一刻的細節。或者說,他們真正想要的是——為什麽你活著,而他死了。

他逼著自己往下說。

“他是直直朝我們開過來的。我的第一反應是向右打輪避讓。然後我就這樣做了。那輛皮卡撞上了我的左前側車頭,我高速沖向護欄。然後車側翻。然後的事情,我其實……”

低頭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杯白開水。

池羽拿起水的時候,右手在抖。他怕露怯,就又把水杯放下了。

“再有意識的時候,急救車已經來了。我往右看,我叫他的名字,他的臉上全都是血……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血……我試著叫他,但我叫不醒……”

車上最危險的位置是副駕駛。梁熠川是當場死亡,沒有痛苦。和當年梁建生告訴他的一模一樣。梁牧也咬住了嘴唇。當年,無論是他還是韓知夏,得到的都是冰冷客觀的事實,始終和那個危險且致命的夜晚保持著安全距離。可親歷一切的是眼前這個人。

“別說了。夠了。“

酷刑結束了。可池羽的思緒卻像脫軌的列車一般,再也停不下來了。他聲音也顫抖,說:“牧也,如果我現在說聲對不起,是不是已經太晚了。我晚了三年。三年前,我是想去看他最後一面的……”

他沒敢再擡頭看他的眼睛。秒針滴答滴答,過了得有兩分鐘,卻好像兩個世紀之久。

十九歲那年隔著一條馬路對著他搖上去的那扇密不透風的車窗,最終還是被打碎了。他往裏看去,可真相蹩腳而醜陋,脆弱得不堪一擊。

梁牧也站定,從上往下看著他,像宣讀他最後的審判。

他開口,卻是說:“你只是晚了兩個月。”

不是三年,只是兩個月。池羽聽得清清楚楚。

他小聲辯解:“我是想告訴你來著。我最開始,並不知道是你……”

梁牧也輕笑了一聲。“那在斯闊米什那個晚上?”

池羽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在對方心裏信譽全無。他根本就不信他說的。可他毫無辦法,只能繼續說下去。

“最開始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後來你說你不怎麽過生日,那時候我才意識到的……”

梁牧也這才開口,道:“我不會懲罰你三年前的選擇。當初的事故,是對方的全責,無論是熠川自己開車,還是你開車。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連我爸都沒有再找過你和你的家人。但是我們認識這段時間,你有多少機會可以親自告訴我,當年那個人是你。”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為他現在的選擇付出代價。池羽在這一刻,終於是意識到他倆之間完了。可他發現自己完全失去了歇斯底裏的能力。

他只得繼續說對不起。

可剛剛轉身想走,可這時候聽見梁牧也在他身後輕輕說了三個字。

可惜了。

情緒這才遲緩地翻上來,池羽幾乎是口不擇言:“可惜什麽,你又沒當真。”

本來也就是一段露水情緣,開始的那一刻就寫明了期限,不談未來,也沒有“以後”。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傾倒入其中。只是這次,他並沒有被接住。

梁牧也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可是沒說話。

他總是這麽冷靜。池羽兩步走過去,拽著他的領子把他抵在吧台上,然後湊近前,是要吻他,似是要證明什麽。

嘴唇要碰上那一刻,梁牧也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帶了點力度。

身體翻轉,他的後背緊緊貼住梁牧也,動作之間,白色背心被撩了上去,露出一截緊窄有力的腰。

“再做一次吧,最後一次。”池羽像是丟了魂一樣。反正他的本色已經露出來了,不如就說出來自己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