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衣(第2/2頁)

他父親池勉在那之後就回國發展了,他本來也沒有計劃留在加拿大。正好小妹和當時池一鳴、池一飛的父親離婚,要一個人帶著姐妹倆移民,他就幫池煦辦完了全套手續,還把房子留給了她。當然,池煦後來知道,這一切是有個附加條件的,就是小池羽。

池勉對池煦說,這孩子省心,冬天往滑雪冬令營一扔,再有幾年就可以自己開車去回。你給他留一頂屋檐睡,讓他吃頓飽飯,就可以了。

也確實如此。池煦總說池羽懂事,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送一鳴一飛上學。那時候剛落地的她英語不好,外出辦個事還得戴上這個小翻譯。再後來,池煦開了個服裝商店,池羽就去店裏給她打下手。後來在雪板店,這段經歷還派上了用場。

算起來,池羽得有三年都沒見到她們。

池煦先把姐妹倆趕到後座,池羽下車,單用左手幫他們提行李。

她才看出來池羽的右手有點不正常,親切地問道:“冬冬,胳膊怎麽回事啊?”

池羽幾年沒聽人叫過他小名,還有點不習慣,摸了摸腦袋說:“哦,那天練習的時候不小心,沒事兒。”他從小到大都是賊大膽的毛孩子,小磕小碰不斷,冬天滑雪,夏天滑板,腿上就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傷個胳膊,實在是小事。

“那你還能滑雪嗎,實在不行,我讓她倆……”池煦有點難為情。

“能。你們雪票都買了。”

“那這兩天放假,跟我們一起去逛逛街吧。”

“好。”

“三十晚上想吃什麽?來我朋友家,我給你做。”

“都可以。”

池煦見他專心開車不說話,就又找話題說:“我看到你得獎了,真棒。以後生活上,各種方面……有什麽需要的,也跟我說一聲。”

池羽就很禮貌地說:“謝謝小姑。”

他從惠斯勒回來以後,是發了一條朋友圈。19號的號碼牌作背景,旁邊WinterLasts基金會那個麥肯齊峰形狀的獎杯被他隨意丟在了雪板架上面。光線昏暗,取景歪斜,很不講究。倒是配文,池羽一語雙關地寫,“失而復得”。

其實這一條,也只是發給一個人看的,這四個字快要用盡了他十年中文學校的功底。底下點贊的人一大堆,都是天南海北的雪友,也包括了旁邊的池煦。可卻沒有他最在意的那個人。

兩個人之間很快便又沉默。最後,池煦指路,帶他去機場旁邊的奧萊,說要給他買兩件衣服過年穿。

時尚這些池羽不太懂,他衣櫥裏面大部分衣服和五年前無異。而這一波衣服,大部分也是池煦開的服裝店裏面的樣衣。他幾乎從來沒在衣服上面花過錢。

池煦挑了幾件合身的毛衣,堅持讓他去試衣間試試,就當送給他的新年禮物。池羽本來要說算了,他不太想欠池煦太多。可表妹池一鳴抱著娃娃走過來,指著一件草綠色的毛衣就說,這個很適合冬冬哥哥。

池羽心一軟,就拿著衣服走近了試衣間。

試衣間燈光給的足,整整三面鏡子對著自己。他對著鏡子,脫下松松垮垮的帽衫——這還是梁牧也之前在山腳停車場借給他的那一件。當時,他所有的比賽衣服都是緊身的,打了石膏以後全都穿不進去。所以他倆早上在酒店,其實是互換了衣服。他繼續穿梁牧也那件寬松的黑色帽衫,梁牧也穿走他後備箱的緊身T恤。說來也慚愧,這衣服他到今天都還沒洗。低頭的時候,脖頸間還是他的味道。

帽衫背面印著幾個紅色的黑體大字,龍山登山探險公司,其實是王南鷗就職的公司。他這幾年為了誘惑梁牧也重新出山,王南鷗沒少賄賂他,每年公司有文化衫、宣傳冊、水杯等等免費產品,他都給他寄一份。這帽衫的字體設計如同十年前的企業PPT一樣土,也只有梁牧也,能把這種衣服穿出反潮流大牌的感覺。

衣服底下,梁牧也那天留下的痕跡仍然沒散去。也不僅僅是脖頸間那個印,他胸前、肋骨、腰間都被他捏過掐過一遍。似乎是在車裏那一次,他不敢擡起頭,怕撞到車頂,又沒有地方撐著,全靠梁牧也的一雙手托著他。或者說,是抱著他。

池羽低下頭,把手伸出來,覆蓋住那個模糊的指印。他當時,好像就是這樣……

皮膚迅速升溫,池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把手移開,穿上了池一鳴親手給他選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