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輸贏(第2/3頁)

唯一的茶幾上堆著各種文件,客廳地板上還攤著防潮墊和睡袋,池羽後背的菱形肌一直都有過度拉伸的舊傷,喜歡睡硬的像鋼板一樣的床,甚至有時候會直接睡地板上。

整個客廳裏,找到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梁牧也一看這架勢,就讓他好好休息,然後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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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羽是回到家以後一看手機,才看到高逸的未接來電,便撥了回去。

高逸把訓練的視頻導出來以後發給了他郵箱,順便電話問他明天大概幾點輪到他比賽。他倆也就聊了兩句昨天的練習狀況。

高逸和向薇薇走的時候,是梁牧也過來接替的他倆的班。走的時候,他倆回頭一看,兩個人衣服互換了,正頭盔抵著頭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向薇薇就讓他八卦一下,而高逸為討老婆開心,就半開玩笑地在電話裏問池羽,你和小梁是什麽關系啊。

要是放在以往,池羽是很開得起玩笑的人,哪怕不想說,也會跟著他樂樂。可沒想到,這次的玩笑話沒激起半點漣漪。池羽沉默了半天,高逸在電話這頭都心虛了。然後,他竟然給甩過來一個重磅炸彈。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十七歲時候在一起訓練的那個滑雙板的中國朋友嗎。”池羽剛剛起了個頭,高逸已經知道了他說的是誰。池羽滑雪的運動員朋友很多,可這麽多年被他反復提起,掛在嘴邊停在心口的只有一個名字。

在班夫的時候,池羽酒後跟他坦白過,而他自己也查過當年的新聞。池羽載著他去參加比賽的夜路上出車禍,梁熠川當場死亡,池羽也受了重傷,不得不休賽兩年。梁熠川,梁牧也。姓氏不會說謊。高逸瞬間就明白了故事始末。

“你……是怎麽知道的?世界上姓梁的人那麽多。”

“他倆的聲音很像。我當年其實見過他一面,在大街上,那個時候……看得不太清楚。熠川說過,他哥哥是個攝影師;牧也也說過,他弟弟是雙板運動員……總之,錯不了。”池羽那邊頓了頓,是鋼銼磨刃的嘶啦啦的聲音,“我倒巴不得是我搞錯了。”

還有生日。梁牧也這幾年明顯是不過生日的,所以程洋才會是那種表情。就連他本人,最開始的反應也是驚訝、詫異,而不是欣喜。而自己,是他所經歷的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

不但如此,他還往他傷口上撒鹽。那天生日蛋糕梁牧也自己根本沒怎麽吃,他都看在眼裏。至於許願和切蛋糕,估計是不想讓自己太難堪罷了。

高逸嘆了口氣。

“唉,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不得不說勸你一句。”

池羽耐心道:“逸哥你說。”

高逸沒長篇大論地講道理,就簡單一句話:“池羽,你得告訴他啊。”

他以為比賽的重壓絲毫不會影響到池羽,這人可是遇到大賽即興奮型選手。可那個人承受的也不僅僅是比賽的壓力。

池羽那邊又沉默了挺久,他說:“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很難做,你跟他現在關系……”高逸咽了口口水,斟酌著措辭,“這麽近了,算是朋友。但是拖著,也不是個辦法。”

池羽的修刃聲停下來,然後,高逸聽見他說:“我知道。我比完賽,就告訴他。”

被他這麽一說,高逸八卦的心情也沒有了。

“逸哥,麻煩你,明天見到他,別跟他說。我……”

“明白,”高逸自然懂得,“你的事,我讓你自己告訴他。你放心。先別想這個了,該比賽比賽,想想你的路線,那個720,做出來得多帥啊,是吧。”

池羽苦笑了一下,說:“說實話,這兩天想這個比想路線要多。”

他免不了去想,如果梁熠川還在,他還會和他滑“抄近道”小樹林。池羽在遇到他之前,沒有跟雙板滑得好的朋友一起滑過,遇到他以後,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道外滑他的分離板。他把分離板用到了淋漓盡致,甚至引來了制造商青睞的目光,在他們下一雪季的產品宣傳視頻裏面出鏡了一個小片段,拿到了作為單板運動員的人生第一筆廣告收入。

池羽在收到支票的當天,就把那筆收入和梁熠川對半分了。梁熠川當時想瞞著他爸買車,零用錢是能省則省,都放在一個哆啦A夢存錢罐裏面。直到出事那天,池羽都知道罐子裏的余額。

梁熠川其實很少和外人講起和他哥的故事。大概年輕的兄弟間總存在一種難以嚴明的競爭關系。始於青春期的荷爾蒙,後來又演變成關乎事業的自尊心。

時至今日,池羽也知道了為什麽。梁牧也自由生長成今天這個樣子,頂天立地,來去瀟灑。他的成功投下一片影子,而梁熠川在他的影子裏長大。他總是憋著一股勁兒,想比哥哥做得更好。換做任何人,估計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