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想,我真的愛你。

那些夜裏, 佟聞漓總是能記得的。

她喜歡他抱著她沒法控制的樣子,她喜歡他的有力的臂彎,她喜歡她貼著他耳朵問他小狗乖不乖的時候他頻頻的皺眉持續帶來的緊繃感, 直到他重重地吐一口氣,再抱著她吻著讓她叫他的名字。

“易聽笙——”

她會那樣高興地叫他,像是給他的獎勵和回報。

“用粵語——”他執著道。

於是她換了粵語, 輕輕地喚他的名字。

“易聽笙——”

他抱緊她,把鼻尖埋進她的鎖骨裏, 好像要這樣才能把她的味道牢牢地記住一樣。

在那些個夜裏, 他們會越來越親密, 越來越坦誠,越來越彼此表達需求,但她唯一沒敢問的是,如果有一天她回中國去了, 他要怎麽辦, 他們要怎麽辦呢。

她不敢問的原因是因為她其實知道答案,如果為一個人去背離自己生長的國度和故鄉那麽容易的話, 那她也不會這些年來總是懷揣著歸鄉夢了。

推己及人,她很明白。

但大學裏最後的一個暑假來臨了。

那是1997年的夏天,她重新回到西貢。

她在回西貢之前收到了小唐的來信。

他許久許久都未來信了。

他說他這些年走南闖北,見了很多的世面,學了不少的東西。

他從會修鞋到會修鐘表, 現在他開始學著一種新的東西, 他們管它叫做電腦, 也有人叫他計算機。

他說計算機是個好東西, 或許很多年以後,人們在世界各地都能快速便捷地取得聯系, 距離再也不是問題,相愛的人再也不用害怕難以跨越的山河了。

修計算機比起修鞋、修鐘表要難很多,所幸她教過他一個很好的辦法,那就是去看書。

但要拿到一本講關於計算機的書真的好難,於是大多的時間,他就只能自己研究,他一邊搗鼓著那些碩大笨重的計算機,一邊開始做筆記,做研究,做測試。

他說比起人來說,他更喜歡跟機器打交道,因為他的長相經常把客人嚇到,所以他給他的修理鋪蓋了個簾子,人們只需要把要修的東西帶來放在簾子外面就行,到約定日子了就來取,他都能收到他們誠懇的一句道謝。

隔壁的阿嬸說他這般的年紀了也可以準備找對象了,給他介紹過一個鐵匠的女兒,天生的視力障礙,阿嬸說,他們天造地設的一對。

寫到後來,他又落筆說到。

“阿漓姐姐,這些故事對你來說,是不是陌生又遙遠了。”

“我現在有學著你一樣,把賺來的錢存起來寄給當地的福利中心。但那福利院的院長不像從前親力親為的院長,他西裝革履,出入有四輪轎車接送。”

“所以我最後還是把錢直接給了孤兒院的小朋友。”

“但那孤兒院的小朋友像流動湖水裏的浮萍一樣,有的今天在,明天就不在了,我認也認不全,不知道哪個給過了,哪個又沒給過。”

……

“講了這許多,講到這兒也差不多了,

“見信安,勿回。”

……

佟聞漓把信放下,拿起鋼筆想跟他回些什麽,但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寫起。

他寄信過來的地址很奇怪,她從前也回過幾次,但總是會被退回,說查無此人。

小唐在信中寫道過,他生活在她的平行世界裏,那樣的信只能他寄出來,她是寄不回來的,所以他每次都叮囑,勿回,他正在平行世界裏周遊世界,居無定所。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事。

佟聞漓不知道小唐是怎麽做到的,但或許他真的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平行世界”吧。

她是他單一的傾聽對象。

她閉上眼,想起他那雙清澈的眼睛,依舊拿起鋼筆,落筆:

“我一切安好,希望還能再聽到平行世界的故事。”

她按照寄過來的地址寄了出去,即便一個月後,她又收到了退信。

*

佟聞漓手裏玫瑰小姐和先生的故事還沒有寫完。

她對著西貢那片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玫瑰花田發呆。

奈嬸端來用椰奶沖了腥味的燕窩粥,囑咐她不能用眼過度,下午也要早點出發,泰拳老師還等她上課呢。

度過了新手期,學泰拳對她來說算不上是一件折磨的事了。

從前她一小時的課下來,腿都擡不起來,腿上全是傷,現在跟教練對打一個小時,她基本上大氣也不喘了。

阮煙跟她一起去過一次泰拳館,站在那兒見她一個飛膝踢後落下穩穩不到,在那兒嘖嘖說道:“行啊小阿漓,核心挺穩,動作有勁又漂亮,有點東西的。”

佟聞漓知道阮煙是見過Ken打比賽的,她那幾下也就是花拳繡腿,鍛煉用的,上不了真場子。

但她還是因為自己的進步小小的高興了一些。

私教老師一直有在提升難度,她專注地在那兒躲避老師的攻擊,幾個回合後,一個飛踢落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