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沉淪

晨光散去, 身邊的姑娘討著吃了兩片巧克力,喝了一碗燕窩粥就再度睡著了。私人醫生來看過,說燒已經退了, 也撤了她的點滴。

他看著她腫起來的右手背,想起她眼淚汪汪地說,能不能不打點滴, 她說有東西滲到她的血管裏,她不是純粹的佟聞漓了。

她這番說辭讓人心疼又覺得好笑。

好在這兒手也慢慢在消腫, 所幸她沒有大事, 只是著涼了。但他也不敢想象, 要是真順著黃家給出的借口信以為她走丟了,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回她。

那結果一想起來就讓人後怕。

黃家雖然是他從前就安排著要鏟除的獠牙,但是要是傷到阿漓,他終究是覺得這件事收尾的不夠完美。

等她睡著後, 他才從二樓起居室下來進了一樓客廳的主事廳。

主事廳裏, 林林總總站了許多人。

原先跟坎爺交好的那幾個商會老成員,一看到先生進來, 二話不說地直接跪下。

“先生,我們跟黃坎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做的那些,我們都不知道的啊。”帶頭的那個商人老板忙不叠地撇清關系。

這會倒是叫人黃坎了。

“是啊,先生, 商會依舊唯您馬首是瞻, 黃坎自尋死路, 侵吞商會資產, 背地裏還有些不能翻出來的生意,您說過, 黃坎自己私下裏做的生意,我們不要去碰一點,我們都是聽您的啊。”

……

議事廳的中央地毯上用紅絲絨布蓋了一台鋼琴,鋼琴邊上擺放著幾張麂鹿皮絨子做的湖綠色沙發。

他就坐在那沙發裏一言不發。

身上的半淩亂的襯衫還彰顯著昨晚發生了一場風雲變幻的動蕩。他沒說話,只是聽著他們在跪坐在地表示著“忠誠”。

引火沉香木慢慢燃起,屋子裏逐漸飄蕩出一股檀香的味道,那種本該讓人安心靜氣的味道此刻卻在他這般的安靜和沉默中跟長了觸手似地爬上在那兒跪著的人的後腦勺。

廳裏的三五個人跪著的跪著,低著頭的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等沉香木完全把他手裏的雪茄煙燃著了,他才在吞滅雲煙裏不痛不癢地說一句:“你們做沒做,與我來說做什麽,我就是個來西貢討口飯吃的小商小販,諸位老板,你們這麽跪著說話,顯得我反倒是什麽仗勢欺人的惡/勢/力了。”

那幾個在那兒求情的與黃坎交好的一聽他這話,知道先生這話是見死不救了,他們不知道他手裏到底拿著多少證據,跟自己有沒有關系,有會不會因此把他們趕出商會,一聽黃坎出事了之後就寢食難安,早早地就來這兒等著了。

“先生。自從您加入商會後,肅清內部,整頓秩序,團聚人心,我們從前做生意各做各的,從來都沒想到過要聯合互助,哪怕在商場上被人欺負了也只是狗咬狗一嘴毛,您來了後,幫我們厘清了關系,權衡了利弊,讓我們拋棄從前那些老舊的做法和思想,整合了整條線上的貿易產業鏈……他黃坎心裏只顧著自己,只管自己賺錢,只想自己獨攬商會上的大權,我們跟著他是沒有前途的啊……”

“從前不挺愛跟坎爺上山下海的嘛。”他微微後仰身子,下巴尖朝著外面的一圈人,這讓他鼻子上那道紅痕更為明顯了,“怎麽著,今天各位老板是知道我易某人受了委屈都趕過來安慰我了。”

“先生,我們是想……”

“行了,說半天了。”他打斷他們,“黃坎做的那些事你們也知道,現如今證據確鑿,很快就會有結果的,真沒扯上關系的,哪怕從來跟他關系再近,我都既往不咎,要是扯上了一丁半點——”

他把靠在沙發上的身子收回來,把手裏的雪茄撳滅在煙灰缸裏,盯著面前的人說:“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面前的人都低下頭,噤若寒蟬。

先生滅了煙,眼眸動了動,不再多言,打發欽伯把人都趕走了。

“一幫墻頭草。”欽伯望著遠去的人,這樣說道。

“算了,留他們也有用,商會損兵折將太嚴重,與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

欽伯轉過來,見到他臉上的傷,“先生,我還是讓史密斯醫生幫您看看吧。”

他這會兒才像是抽出空來,點了點頭。

醫生進來,拿了一些常規的消炎止痛的藥水處理了一下傷口,好在傷口不深,應該就是被什麽利器劃傷了,消毒工作做到位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醫生建議到最好還是包紮一下,他卻不以為然,覺得這點小擦傷還得包紮也太矯情了。

“先生,防止再度被細菌感染,建議您還是要包紮一下。”

“不了。”他搖搖頭,而後輕松地笑笑,“你信不信你給我包紮成那個樣子,阿漓看到又要哭鼻子了,她估計嚶嚶嚶地說怎麽好端端一個人就要變成木乃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