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長

原先坐在窗邊的人有一段時間的默不作聲。

佟聞漓只能聽到外面樹枝搖曳驚恐不安的呼叫。

這種一靜一動的對比實在是太強烈,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一樣。

她感覺到自己在微微發抖,她膽子大的就像那天她穿過那個窄窄的狗洞賭的那一把一樣。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說,可能因為她馬上就離開西貢了, 也可能因為她害怕打雷?也可能她害怕黑夜?

隨便什麽理由吧,她總得找一個當說服自己的借口。

她沒想過任何的後果,她也不認為那種夜裏他們會發生什麽, 她只是就那樣“單純”地,想要跟他住在一起——在這最後一天。

她太缺愛了。

她也不會處理所有的離別。

但那樣的要求是不禮貌和過分的, 也是荒唐和貪婪的。

但狂風暴雨要來臨的夜裏, 他一言不發, 直到最後,淡淡吐出一個“好”字

好?

她其實做好被拒絕的準備的。

*

於是那天夜裏,佟聞漓搬著自己的那床從堤岸拿回來的小被子,荒唐地在他的房間裏打了個地鋪。

經過幾天陽光的充足曝曬, 她的被子變得松軟, 加上先生讓奈嬸從儲物間翻出來的小小的床褥子,她沒感覺到睡地板的的硬度。

她穿了一身長褲長袖的睡衣, 挨著墻角,默不作聲地縮好。

她覺得自己跟來福真的很像。

它也不願意一個人自己睡,硬是要擠進來她的房間,但進來後也不說話,就是縮在那兒不聲不語的。她現在也是滿足地睡在他房間裏的一個角落裏, 哪怕臥室裏的人還沒有回來。

先生在書房處理工作, 奈嬸說他一般都要很晚才睡。

即便是這樣, 佟聞漓也覺得空氣中的淡淡檀香味讓她很安心。

其實莊園裏沒有一出地方有用這樣的熏香, 但佟聞漓卻總是能聞到。

後來她偶爾才得知,那種味道不是真正的一種味道, 而是對她有著致命吸引的費洛蒙——一種讓她安心、沉溺、貪戀的味道。

裹挾著這種味道的狂風暴雨肆虐的夜裏,她也很快就會有睡意。

直到過了午夜,那隱約響起的洗漱室的水聲才喚醒她。她睜開眼,看到臥室裏僅僅亮著一盞方便夜裏起身的燈。

那燈大約是很久沒有用過了,被亮起後竟然有不可控制的顫抖。

她盯著那盞燈看著,像是在朦朧依稀的月夜裏看到一堆火苗。

最後她聽到床塌塌陷的聲音,那種本該近乎不可察覺的聲音卻在這樣安靜的夜裏放大,連帶著她都能描繪出他翻身的動作。

他終於是睡下了。

之後再無聲響,跟從前他未曾回來一樣。

黑暗跟困意就要再度襲來,她不舍得明天的分離就這樣到來。

“先生。”她壓低聲音,輕輕喚了一聲。

“熬鷹呢。”他顯然還未睡著,但聲音卻離她有些遠“還沒睡著?”

她反身朝向他的那個方向,發現外面雨早就停了,甚至窗邊還悄悄潛進一縷月光。她揉揉困倦的眼睛,醒了後隨著視覺的恢復聽覺就變差了,她判斷著聲音的方向,覺得他的房間過於大了。

她其實有些疑惑,一個人睡覺攏共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為什麽他的臥室要這麽大。

於是她眨巴眨巴眼,看著那隨著風一晃一晃的月光:“先生,真誠建議您可以換一個小一點的房間。”

“謝謝,婉拒。”他不冷不熱地回他一句。

“為什麽?”佟聞漓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麽快。

“還能為什麽,因為有些人會突發奇想地想要來打地鋪睡。”

佟聞漓翻了個身,躲開外頭微亮的月光,重新閉上了眼睛,抱著被子“嘿嘿”兩聲。

“還嘿嘿呢,幾點了。”

“睡了睡了,晚安。”她在黑夜裏擺擺手,重新鉆進被子裏。

屋子裏很快就只剩下偶爾的空調變頻的聲音,再無動靜了。

等到他也沉沉閉上眼的時候,他又聽到“哎喲”一聲,那聲音不大,但他睡眠向來就淺,於是他醒來,打開床頭燈,“佟聞漓?”

他以為她又出什麽幺蛾子,叫她大名。

睡在那頭的姑娘沒有聲響,像是睡著了。

他於是掀開被子起來,坐到窗邊打開床頭燈仔細瞧瞧。睡在角落裏的人一只手靠在墻壁上,應該是翻身的時候不小心打到墻打疼了,睡夢中喊了一聲卻也沒醒。

他輕嗤,沒個樣子,跟只壁虎似的。

他眼神落在她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又看到她身體剩余的部分都縮在厚厚的被子裏。於是他撈過床邊的空調板,調高到二十六度。

他的房間溫度向來不高,想來小姑娘體涼,冷了也不好意思直接說。

調完空調板,他又見到窗邊的月光明亮,走到窗邊打算把窗簾拉上,繞過她身邊的時候,發現那月光落在她的那截修長的脖子上,冷白色的皮膚在夜裏竟顯得有些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