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放花燈

她就這麽靜靜的站在船頭,仿佛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時間眾人寂靜,皆是神魂顛倒。

青松舫上諸位年輕公子早已看的癡了,喃喃道:“人間竟有此等絕色,今日一睹,雖死而無憾矣。”

蔣素素端坐船舫之內,臉色已然鐵青,那張向來掛著清麗笑容的臉扭曲成一個猙獰的模樣。蔣儷也狠狠握緊雙手,一口銀牙簡直快要咬碎。

五皇子張了張嘴,目光閃過一絲貪婪:“竟與蔣二小姐不相上下……”

宣離神色復雜,不知怎麽的,他總覺得這少女身上有什麽東西深深吸引了他,很想上前仔細看清她的模樣。

眾人沉默了足足半刻鐘,青松舫上總兵府上的公子率先大聲道:“色藝雙絕,說是京中第一姝也不為過!”

蔣阮偏過頭,對他感激似的微微一笑,那公子見她容顏絕艷,臉竟然一紅,目光頓時癡迷。

聞言蔣素素臉色已然十分難看。她想不明白蔣阮身在鄉下莊子上,更不曾請過先生,怎麽會吹得口哨,舞的那樣好?那樣的舞,她對自己的才藝向來自負,也自認是跳不到蔣阮的地步。況且船身顛簸,她怎麽就跳的穩穩當當,連跤都未摔?

蔣素素永遠也不知道,蔣阮上一世在宮中,因為不得聖寵,時常被宮中寵妃欺負,教她在宮妃生辰上跳舞。那樣腳不沾地的練習,即使過了一世也不會忘記。她本就可以在人掌心起舞,如今這樣顛簸的船身,又能算得了什麽?

眾人紛紛附和起來,其中的贊譽竟比蔣素素要多了許多,人們總是喜愛新鮮的東西。蔣素素固然好,可她霸占著京中第一才女的名頭已經多年,加上時時都是那副不諳世事的仙子模樣,如今多了一個風情萬種,與她截然不同的蔣家大小姐,蔣阮只要稍微出色一點,人們的目光會統統被她吸引。

男眷們對她贊譽有加,女眷們的臉色卻不怎麽好,本來蔣家已經有了個蔣素素,如今再多了個蔣阮,京中的好男兒豈不是全部都要被她們兩人迷了去?

待蔣阮回到席座上,林自香道:“原來你還會跳舞,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趙瑾和文霏霏是個粗性子,也點頭:“真是教我們看花了眼,不過那口哨吹得真好,能教教我們嗎?”

“原先在莊子上的時候,沒有樂器,無聊的時候吹著玩的。”蔣阮解釋,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也令人對她多了幾分憐惜。

董盈兒瞧著她:“可你怎麽選了《廣陵散》,一般貴女們在今日是不會選這樣的曲子的。”

蔣阮微笑:“我只會吹這個。”

徐若曦臉色有些蒼白,垂著頭只是不說話。大家都知道她是心裏不痛快,俱是裝作沒看見免得她尷尬。

隨後的幾個貴女出來表演,只不過是走走過場,只是有了蔣阮方才驚心動魄的廣陵舞後,再看這些興致乏乏的節目,只覺得索然無味了。

今年的花燈節,蔣家便爆出了這樣一個冷門,眾人只道是這次的兔兒花燈必是落在蔣阮手上,青松舫上,眾人談論的對象便從往日的蔣素素成了今日的蔣阮。

表演過後,就是眾人都要走到船頭前,往河裏花燈的時候。這些往河裏放的花燈俱是做的各個精致無比,待各位公子小姐將紙條寫好放入花燈後,再親自推近河中。

蔣阮也跟著眾人往船頭走去,微笑異常動人。

上一世,她沒能等到放花燈的時候便出了那等醜事,躲在船上瑟瑟發抖時,是八皇子宣離拿了一盞花燈走過來,對她說:“你可有什麽心願?”

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眾人鄙視的目光,那一刻,她只想抓住面前這個人給的溫暖。那一盞花燈裏,她許的心願,是能在他身邊。

少女的心願,最後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其實蔣阮想起來,最恨的人並不該是宣離,比起宣離來,蔣素素剝奪她的更多。可是宣離錯就錯在,不該給了她希望,教她在絕境中以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結果卻是致命的棍棒。在有了溫暖和關心後,再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白芷將發下來的花燈遞給她,連翹遞上紙和筆,蔣阮想了想,從連翹手裏接過紙條,並未寫字,直接卷起來放進了花燈中。

她這番行為,被一直注意她舉動的蔣素素看見,就走到她身邊,問:“大姐姐怎麽不往花燈上寫東西?”

蔣素素聲音故意有點大,蔣阮如今又備受矚目,頓時,兩艘船舫上的人都朝她看過來。

“無所求,寫什麽。”蔣阮淡淡道。

蔣素素一笑:“大姐姐怎麽會無所求,比如求爹身體安康,兄長一舉奪魁,蔣府蒸蒸日上,或者求娘什麽時候再給咱們添個小弟弟,總之怎麽會無所求?”

她這番話,就等於在指責蔣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並不一心想為蔣府好。這樣的誅心之言,連翹與白芷都皺了皺眉。蔣阮聽了卻是冷笑一聲,爹?蔣權哪裏算是爹,他恨不得將自己賣了替蔣素素兩兄妹鋪路,娘?她的娘屍骨已然腐爛成灰,世上再無此人。兄長?如今音訊全無,生死不明。蔣素素這番言論,豈不是在人傷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