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仗勢

劉子敏本應該為這挑釁感到憤怒的,可看著姜梨的眼睛,他卻覺得害怕。

旁人大約不曉得姜梨這話是什麽意思,可劉子敏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姜梨的意思是,她連殺母弑弟的事情都做出來了,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一個劉子敏的威脅,還真不放在眼裏。

是的,他是個惡霸,在燕京城雖不是無惡不作,不過也差不離。手上甚至還有幾條人命,但是,他手上的人命都是比他勢力低微許多的平民,而非地位與自己平等甚至還要高他一頭的官戶。

劉子敏突然覺得自己額上冒出些冷汗。

當面對比自家勢力更大的人家時,劉子敏欺軟怕硬的個性就會迫使他有所顧忌,然而當他有所顧忌的時候,對面的人卻毫無懼怕,甚至有一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狠戾。

葉世傑詫異地看著姜梨,似乎沒想到姜梨會說出這麽一句話。姜梨卻是神情平靜,安然地望著劉子敏。

於是弱的更弱,強的更強,轉瞬之間,劉子敏已經落於下風。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梨瞧見劉子敏閃爍不定的眼神,就曉得劉子敏有所動搖了。

八年前,姜梨離開燕京城的罪名可是因為犯下殺母弑弟的大錯,旁人忙著掩飾自己的惡事還來不及,姜梨卻生怕別人不曉得似的,主動說了出來。

薛懷遠是桐鄉縣的縣丞,但為官清正廉明,鐵面無私,有時候對於官階比自己更大的官員也敢於揭露。這樣的人,在百姓之中聲望極好,同僚卻是恨得不行。

諸客皆驚!

同僚恨,恨屋及烏,同僚的兒女們也恨,從小到大,她和薛昭不知道被那些官家少年少女找了多少麻煩。

若是旁人,如今的姜梨也許會忍一忍,可她自小就繼承了薛懷遠恩怨分明、嫉惡如仇的性情,加之葉世傑還是自家親戚。姜梨唇角一揚,道:“可巧,我這個人最不怕惹禍上身,公子大約忘了八年前我是因何離開的燕京城。”

她還好,女子間的爭鬥,總不會動手。薛昭可就慘了,那些少年一言不合就大動拳腳,薛昭總是鼻青臉腫地回家。日子久了,薛昭也學出些經驗。對於狠人,要做的就是比他們更狠,無論如何,氣勢不可輸。過去有那些狠事,先擺出來給人看,壓一壓對方的氣勢,對方氣勢一弱,不要給他們機會,自己氣勢節節攀升,必然穩勝。

劉子敏哈哈大笑:“我也是這個意思。”他看向姜梨,意思便是姜梨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薛昭就靠著一身氣勢和他的武藝,最終在桐鄉縣裏無人敢惹。

“劉子敏!”葉世傑眉頭一皺,將姜梨往身側一擋:“你我二人的恩怨,與他人無關,莫傷及無辜。”

姜梨甫一看到劉子敏的做派,就知道劉子敏是個欺軟怕硬的,而她有姜家這座靠山在背後,根本不必費什麽心思,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擊潰劉子敏。

況且姜幼瑤也曉得劉子敏的惡劣行徑,若是劉子敏動手,可就不管是男是女、重傷輕傷了。

殺母弑弟是個惡名,可是這惡名,在某些時候也能令人膽寒,避免許多無所謂的麻煩。

馬車裏遠遠望著這一切的姜幼瑤眼睛一亮,只恨不得劉子敏立刻在這裏將姜梨打傷,如此一來,姜梨在街上與男子沖突,名聲只會一跌再跌,姜元柏就算再如何偏心於她,這回也得動怒。

“真是無恥。”姜幼瑤切齒:“這等醜事還拿出來宣揚,真是把父親的臉都丟光了!”

這就是生生的恐嚇了。

見劉子敏站在原地不動,姜梨就道:“這位公子非要一口認定我是胡說八道,那就按照公子最先所言送去報官吧。我也身在此案中,與你一道去就好。”

劉子敏冷笑著看向姜梨:“你雖是姜家人,卻不見得你爹會護你,別以為擡出姜家你就能胡說八道,我說這畫是真的就是真的,你和這小子沆瀣一氣,可別引禍上身!”說著,揚了揚拳頭。

劉子敏又急又怒!

心一橫,劉子敏想著,整個燕京城他又不是沒打過比自己地位高人家的兒子。有些人家的少爺,雖然家大業大,性情卻軟,姜梨只是個小姑娘,嚇唬兩句,說不準會服個軟。

他當時說報官,不過是為了嚇唬葉世傑,只要上下打通門路,要坑一個燕京城沒有關系的葉世傑還不是易如反掌。可是姜梨也牽扯進來就不一樣了,姜梨是姜家小姐,就算是看在姜家的臉面上,這個案子也只會秉公辦理,到了最後,他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賺到葉世傑的銀子,反而將自己也坑了進去,連累了自己爹的名聲。

只是劉子敏此刻已經是騎虎難下,要是就在這裏認了慫,日後他怎麽在燕京城裏混?更何況要是承認了自己的罪名,讓人知道他拿一幅假畫訛葉世傑的銀子,國子監的同窗會笑死他,誤了自家的名聲,他爹更會打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