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戰

高力禁衛不可能止步於虎牢關。

休整了一天一夜後,便急不可耐的攻下山來。

持斧甲士在前,長矛、刀盾在後,還未開打,先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起來,把氣勢弄起來。

梁犢一路攻城略地,並無多少神機妙算,全是正面猛攻。

憑借高力禁衛的兇猛剽悍,以及復仇意志的加持,一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天下能正面一戰之軍的確不多。

然而今日卻有些不一樣了。

一支千人騎兵在山下等待著他們,背後還有數千步騎。

上百面血紅色的旌旗在寒風重招展。

為首一將,左手長戟,右手兩刃矛,黑色盔甲猙獰如獸,胯下一匹高大的血紅色戰馬,直面高力禁衛的千軍萬馬。

此馬名為朱龍,據說當日新安之戰,石閔身陷重圍,死戰不得脫,身邊親衛全部陣亡,危急之時,見一員騎將策馬而來,殺而奪之,遂突出重圍,石閔親自命名“朱龍”!

身後千余騎兵,人皆雙馬,望著滾滾而下的高力禁衛,眼中沒有絲毫懼色。

李躍率六千步騎跟在其後,北面黃河浩浩蕩蕩,兩邊的戰鼓早已轟鳴,在同一種節奏中緩緩融合。

狂風席卷著寒意撲面而來,反而刺激起胸中熱血湧動起來。

驅除羯奴,當自今日始。

叛軍中至少有四萬羯人。

多殺一人都是在為這片土地上的亡魂報仇雪恨,是在洗刷永嘉之亂以來五十年的恥辱!

回望身後的步騎,一個個也都是戰意昂然。

血紅色的旌旗在風中劇烈招展著,如同燃燒一般,熾烈的仇恨仿佛要從他們眼中迸出。

背後營地裏,無數雙眼睛正在觀戰。

李農撐著疲憊的身軀眺望西面,“士照,此戰能贏否?”

常煒道:“此戰必勝!”

“哦?何以對二人刮目相看也?”李農接連慘敗,已經沒有自信。

“司空可曾記得當年棘城之敗?陛下數十萬大軍遇慕容恪,望風而逃,陣斬三萬余,諸軍皆潰不成軍,唯獨修成侯全軍而還!”

李農怎會忘記這一戰?

棘城之敗是羯趙盛衰的轉折點,羯人的氣運也在這一戰被打散了。

見李農臉色不對,常煒拱手道:“煒失言,還望司空恕罪。”

李農道:“無罪,繼續說。”

“盛極必衰,賊軍攻戰千裏,破長安,陷洛陽,師老兵疲,已成強弩之末也,修成侯英勇無敵,銳氣無雙,李頭領一時之良將,必有捷報傳回。”

“一人是良將,那麽另一人是什麽?”李農目光閃爍起來。

在戰場上能力平平,但這麽多年身居高位,對權鬥嗅覺靈敏。

常煒意味深長道:“是什麽,要看司空。”

李農默然不語,他自然能聽懂這話背後的意思。

石閔這般向乞活軍靠近,用心不言而喻……

戰場上,高力禁衛已如潮水般湧下,飛沙走石,在平原上緩緩聚集。

石閔歸然不動,一縷飛沙在馬蹄下卷起,又散落。

寒風怒吼,蒼雲與黃河一同向東南流淌,遮蔽了太陽,略顯昏沉,肅殺之氣充斥於天地間。

賊軍在山下平地上聚集了近萬人,對列陣而待的石閔和李躍不屑一顧,提著大斧,朝東面咆哮,猶如野獸一般。

咆哮之後,幾十支箭劃破昏沉的天空。

落在陣前石閔的馬蹄下。

而就在這個時候,石閔回望一眼身後,目光穿過士卒,落到李躍身上。

說來也奇怪,隔著四五百步的距離,李躍根本看不清,卻能感受到這道目光背後的深意。

一根枯枝不知何時被狂風卷起,在兩軍之間緩緩下落。

兩邊的戰鼓同時激昂起來。

“殺回鄴都!”對面狂吼兩聲,然後發足狂奔,沒有陣列,沒有旌旗,只有幾千把大斧和幾千把長矛,“殺!殺!殺!”

仿佛千萬頭野獸掙脫了牢籠,聲勢極為駭人。

然而石閔的一千騎異常沉默,直到石閔舉起了雙刃矛,向前一揮,八千多支馬蹄如雨點般緩緩砸擊地面。

從後陣望去,仿佛一條黑色長矛直接刺了過去……

沖擊、不斷沖擊。

雙刃矛和長戟交接連刺出,劃出陣陣血浪,敵人屍體在馬蹄和長矛下支離破碎。

一千騎兵就這麽撞入敵軍之中,沒有任何花哨。

不,李躍感覺戰場上沒有一千騎兵,只有一個人!

那一千人都化作了一人。

他在大斧和長矛之中肆意徜徉、隨意沖殺,在千軍萬馬中踏出一條血路。

斷肢和頭顱在他矛下飛起,鮮血倒沖向天空,被狂風吹散,灑在人群之中,仿佛下了一場血雨。

高力禁衛以兇猛剽悍著稱,卻沒想到今日會有人比他們更兇猛、更剽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