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唇齒相欺

談宴一字一句地講述那些事情,用平靜的口吻陳述,曾經讓人遍體鱗傷、寒涼冷寂的回憶再回首仿佛也歸於平淡,錢仲賀的懷抱足夠溫暖,替他驅趕走冬夜的寒,讓他不再因冷而顫抖。

可說者平靜無意,聽者卻面色沉寂,心臟悶痛。

錢仲賀從未想到談宴那時居然經歷了這麽多事情,面臨親身父親的阻撓,禁閉於地下室,聽得他的心尖發顫,陣痛不堪;聽到談宴試圖割腕時心臟驟停,下意識抱緊懷裏的人,眸子裏藏滿後怕。

原來在他未得知的地方,談宴獨自忍受著磨難和凋零。

原來談宴從未變心,從未失約。

錢仲賀眸眶赤紅,垂眸望著談宴,此時的談宴仿佛已經和過去和解,面上雲淡風輕,眸光清淡,只是眸底隱隱閃著光點,被錢仲賀捕捉。

他握住談宴的手腕,舉到眼前,這只手他在床上親吻過無數遍,可從未想過這樣一只漂亮細瘦的手腕,曾經也受到過刀尖威脅,五年過去,腕間的傷痕早已愈和,如果不是舊事重提,錢仲賀也無法發現,掌心下方那一道淡不可察的粉痕,是一個刀傷。

指腹微微按揉那道痕跡,錢仲賀啞聲道:“疼嗎?”

“早就不疼了。”談宴躺在他懷裏,微微搖頭,“其實當時我也沒有知覺,感受不到疼。”

錢仲賀的心像是被密封在真空袋裏,漲悶心疼,眼底赤紅,只是抱緊懷裏的談宴,一言不發。

良久,談宴才感受到耳側的胸膛穿來一聲悶咽,他將要擡頭,卻被錢仲賀緊緊按住:“別動,讓我抱抱你。”

錢仲賀的聲音潮悶濕潤,談宴怔愣地失神,心想,錢仲賀……哭了?

在他記憶裏,好像從未看到過錢仲賀的眼淚,錢仲賀無所不能,無往不利,談宴想不到錢仲賀會因為什麽事情落淚,可這一次,他好像真正感受到了。

是因為他。

談宴安靜地趴在錢仲賀的胸膛上,靜靜聆聽他的心跳聲,有力又活躍,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耳膜,直到錢仲賀再次出聲:“小宴。”

談宴察覺肩膀上的阻力減小,才動了動身體,擡眸望向錢仲賀,面色恢復冷靜,除了眉眼透著不正常的紅,與平常別無二致:“嗯?”

“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有自虐的行為。”錢仲賀眉眼深沉,低聲道,“不要再傷害自己,好不好?”

錢仲賀的眉眼恍若春霖,此時愈發顯得深情穩重,狹眸微垂,遮住那眸心一點憂慮,剩下的全是對談宴的心疼和後怕,失去談宴的滋味一次就夠,如果再來一次,他保不準會發瘋偏執。

談宴看清了錢仲賀眸間的情緒,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削薄的唇瓣在錢仲賀的耳根處輕蹭,落下似有似無的吻,保證道:“我的病治好了。我保證,不會再出現那種情況。”

錢仲賀大手攬著談宴的脖頸,從喉間溢出一聲低嘆:“是Eizo母親治好的嗎?”

“嗯,”談宴輕輕點了點頭,回想道,“她是一個無私偉大的女性,同樣充滿智慧和善意,我很感激Ezio一家,他們給予我無私的幫助,這是我無論如何也還不清的恩情。”

錢仲賀面容一赧,又想到前段時間鬧出的笑話,他居然把Ezio認成了談宴的前男友,這個誤會屬實是鬧大了,也難怪那晚談宴會那般生氣,耳光挨的真是不虧!

提起Ezio,談宴自然也跟錢仲賀想到一塊,那晚的不歡而散,也是他心中難以消除的疙瘩,他擡手摸了摸錢仲賀的臉頰,試圖彌補那一耳光的痛感,心疼道:“還疼不疼,我打的是不是很重?第二天有消過腫嗎?”

其實談宴舍不得放力道,耳光也只是聽著響,但真正疼意倒是不多,早上起床指印便全消,可錢仲賀卻高挑著眉,賣乖道:“很疼。”

果然看到談宴面露憐惜不舍,他鼓起腮幫,對著錢仲賀的臉頰輕輕吹風,哄聲道:“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錢仲賀捏了捏談宴鼓起的臉,輕笑道:“不是臉疼,是心疼。那晚分床睡,我徹夜難眠,又聽到你開車走了,心很難受。”

談宴俯身抱住錢仲賀,悶聲道:“下次不會了。”

錢仲賀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說不會了,我就當你不會再說分房,分手。”

‘分’在錢仲賀這裏,是禁忌詞。

談宴微微闔眸,鄭重地嗯了一聲。

*

錢仲賀的胃病說大不大,基於談談宴殷勤的照顧,修養得當,不過即便是恢復的很好,談宴也不掉以輕心,一定要錢仲賀住院住夠時間,才出院回家。

期間Ezio要回國,談宴本打算一個人去送,可錢仲賀不依,也要跟著一起去送,這次再見面,Ezio明顯地感覺到錢仲賀爭對他的敵意消失,還罕見地擁抱了他,與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