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刨心

進去以後,胡三秒依舊一聲不吭,直接帶我進入了後院。

人還沒到後院,鼻尖便聞到了一股香味。

這是樟木被刨開之後所泛發出來的木香。

後院面積竟然挺大,東北角落裏的木材堆積如山,齊平院墻,全是一米左右長、二十厘米左右直徑的樟木段,碼放的整整齊齊。

木段旁邊有一個刨木架。

刨木架上放著三柄水井方款的黃花油梨木刨。

木刨整體泛著一層幽光,可見三柄刨子均用了好多年。

刨木架下面為一堆木花,堆積起來像翻滾的雲朵一樣,煞是好看。

院子西南角有一張矮茶具,幾張小凳子。

胡三秒轉頭對我說道:“小夥子,你先坐下來自己泡茶喝,等我完成今天的任務再說。”

咱有求於人,一切只得聽他的。

胡三秒年紀比王叔也大不了幾歲,但兩人的性格卻天差萬別。

王叔急吼吼的像一頭獅子。

胡三秒講話卻不溫不火、語調平淡,神情顯得無比平和,一種百歲老人才有的心態。

這種人,要麽就是身體有重大的隱疾,要麽就是飽經生活滄桑,心性已經磨得如同那幾柄黃花梨木刨一樣,柔光渾厚、銳氣全消。

我感覺他是後面一種。

猜測果然沒錯。

胡三秒移步到了東北角。

開始拿起其中一柄黃花油梨木刨,刨起了樟木段。

他在刨木段的時候,雙臂有力、姿態舒展、輕重均勻,身體顯得非常健康。

每一片木花從刨子口溢出來,竟然比機器刨成的還均勻,大小、厚薄幾乎一致。

這是令人嘆為觀止的技藝!

沒有幾十年的好手藝,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老匠人的絕活,真的不是機器所能比擬的。

胡三秒足足花了半個小時左右,才將手中那根樟木段刨完。

我以為他要結束了。

誰知道。

他又拿起了另外一柄黃花油梨木刨,重新搞了一根樟木段,繼續開刨。

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只得獨自泡茶喝著,看著他刨木。

刨花從刨口溢出卷曲的形狀,一片一片的,真的讓人非常之解壓。

我口中喝著茶,心中竟然有一種看不膩的感覺,剛才教訓油膩胖子之時溢出來的那股戾氣,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知不覺之間。

胡三秒連續用三柄黃花油梨木刨,刨光了三根樟木段。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但我在旁邊看著,好像僅僅才過去了幾分鐘,非常神奇的一種神遊狀態。

這種狀態,以前只有我在站樁站了一天之後,整個人徹底通泰才會出現,沒想到,在這裏竟然輕而易舉地獲得了。

我對眼前這位胡三秒尊敬之心油然而生。

胡三秒拿起了三柄黃花油梨木刨,仔細地瞅了好一會兒,嘴裏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十年了,我還是不能看出它們的區別。”

他仔仔細細地清理抹幹刨子,顯得對它們極為愛惜,爾後,又攏了一攏地面上的刨花,堆放在角落裏,洗幹凈了雙手,來到茶桌前的小凳子坐下。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

胡三秒吹了一吹茶湯,淺嘗輒止地喝了兩口,問道:“小夥子,你來找我解機關?”

我回道:“胡爺高明。”

胡三秒點了點頭:“來找我解機關之人很多,但能夠安靜地坐下來看我刨花之人,當真寥寥無幾。”

我無比坦誠地回道:“胡爺並非刨花,而是在刨心。剛才胡爺說我戾氣很重,晚輩確實在被人觸犯到心中傷疤之時存在這個問題。感謝胡爺,今天讓我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寧靜致遠。”

胡三秒聞言,神情頓時一愣。

隨後,他無比贊賞地沖我點了點頭:“不錯,孺子可教。”

話鋒一轉。

胡三秒說道:“若其它人來求解機關,老頭子請他喝完茶,便送客。但你既然能講出刨心之言,想必定非凡輩,老頭倒有心幫你一把。但來我這裏求解機關之人,有一個規矩,你可知道?”

這算是走入正題了。

幸好我之前幹坐了近兩個小時,還講出了讓他比較滿意的話。

不然,今天甚至連知道這規矩的資格都沒有。

我回道:“請胡爺賜教。”

胡三秒喝了一口茶,轉身指了那三柄黃花油梨木刨,說道:“我師父十年前去世之時,特意留給我三柄黃花油梨木刨。這三柄黃花油梨木刨,其中有一柄,在刨刀與木梨銜接之處,隱藏刻有我師父傳承尊號‘湖心老人’”

“師父遺訓,要麽來求解機關之人可用肉眼鑒定出哪柄木刨的刨刀裏刻有他名號,要麽我自己一天一刨一樟木,將刨刀刨鋒反復磨損,磨損之後,敲上鐵而出下鋒,會自然露出隱藏在刨刀中間的名號。若滿足兩個條件其中之一,我方可出手替人解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