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7頁)

火車站廣場的小賣部內,汪新、售貨員和一個婦女,仨人站在貨架前對峙,酒瓶子的碎屑散落一地。

汪新把憋在心裏半天的話說了出來:“師傅,所長表揚我,您就不能順著梯子,給我遞兩句好話?給我長長面子嗎?”馬魁一聽,心裏不由得樂了,卻故意說道:“面子都是自己爭的,用不著別人來長。”他緩步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又對汪新說:“天冷,巡邏的時候多穿點,別嘚瑟。”說完,直接進了站。

北方的冬天,呼號的北風一直吹著,像被凍住了一樣。

馬魁最後那句叮囑,讓汪新不覺心裏一暖,差點濕了眼眶。

王素芳聽馬魁這麽一說,便拿起筷子,吃起飯來。但是纏繞在她心底的心事,卻總是揮之不去。

不知不覺到了年三十。俗話說得好,正月裏,正月正,正月三十不關燈。

見馬魁問起,王素芳便把沈大夫來送菜時的話,說給馬魁:“沈大夫說她正好歇假沒事幹,你腰傷了,我這身體又不好,想讓我也歇歇。反正她也要做飯,就順手一鍋出了。我也沒辦法推辭,覺得辜負了她對咱家的一番好心和熱心。”馬魁聽完媳婦的話,點了點頭,對王素芳說:“沒看出來,她做飯還有一手,裏外一把抓,是個能人兒。”王素芳嘆了口氣:“你說她這麽好個人,咋就找不到對象呢?”馬魁往嘴裏扒拉了口飯:“沒碰上看對眼兒的唄!你別琢磨了,趕緊吃飯吧,要不待會兒都涼了。”

鐵路大院裏,飄蕩著李谷一演唱的《鄉戀》。歌聲是從沈大夫家裏飄出來的,沈大夫的屋裏圍著左鄰右舍的媳婦,只見沈大夫端坐在桌前,一邊聽著歌,一邊揮毫潑墨寫著春聯。那幫媳婦嘰嘰喳喳地看著沈大夫寫的春聯發出嘖嘖稱贊聲。“這毛筆字寫的,要是放在古代,就是才女呀!”“放在今天,也是才女。”“怪不得沈大夫沒對象呢!這麽有才能幹,誰敢找呀!”老吳媳婦話音一落,贊美聲瞬間戛然而止,大家的目光紛紛看向她,氣氛有些尷尬,只有收音機的歌聲,依舊唱個不停。

王素芳把做好的飯菜端到炕前,招呼著馬魁吃飯,馬魁緩緩爬起身,倚著被垛,問:“倆孩子呢?”“外屋吃著呢!”“喲,醋熘白菜呀!這是你炒的?”馬魁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口送進嘴裏,“又脆又嫩,火候拿捏得正正好好。”王素芳見丈夫邊吃邊誇,心裏有點失落:“是沈大夫炒的。”馬魁夾菜的手慢了下來:“她咋給咱炒菜?”

老吳媳婦被大家夥兒盯得不好意思,急忙解釋道:“我是說小沈眼高,一般人配不上。”“是看不上一般人!”“這不一個意思嘛!”媳婦們又開始議論紛紛。沈大夫起身關掉了收音機,這幫媳婦立即安靜了下來。沈大夫重新坐在桌前,很快為她們寫好春聯,把她們一一打發走了。這時,屋子裏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黃昏已近,夕陽徘徊在天邊。大院裏,家家戶戶炊煙起。

要過年了,到處都是一派祥和喜慶的氣氛。

閨女難得要做一次小棉襖,馬魁樂在其中,忙對媳婦說:“別說,咱閨女懂得還不少呢!來,給爸糊上。”馬燕上了炕,對著雙手哈氣,然後狠搓雙手,然後對著父親的腰這摸摸那摸摸:“是這嗎?說準了,糊上可就不好摘下來了。”馬魁點了點頭,見父親不說話,馬燕開始嘮叨:“爸,您咋不說話呀?”馬魁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心頭一熱,感覺小時候黏著自己的小棉襖回來了,不覺眼眶濕潤了起來。

汪新家裏,父親汪永革在廚房裏忙碌著,正準備著過年的食物:炸蘿蔔絲丸子、炸油條、炸魚等等,弄得十分豐盛。汪新一邊幫父親打下手,一邊忍不住順手拿起一個剛出鍋的蘿蔔絲丸子,一口塞進嘴裏,燙得他齜牙咧嘴。

王素芳說完話,見馬魁悶聲不語,她停下給馬魁捏腳的手,問:“你尋思啥呢?”“尋思膏藥是不是都焐化了?”馬魁說。王素芳一聽,笑了,她剛從被褥下掏出膏藥,就見馬燕走了進來,問馬魁說:“爸,您的腰好點了嗎?”“還行,好多了,餓了吧?”“不餓,馬健呢?”“讓你沈姨抱回家了。”王素芳接過話茬。馬燕接過王素芳手裏的膏藥:“媽,這是我沈姨給我爸弄的膏藥吧?沈姨這人真好,媽,您去忙吧!我給我爸弄。”王素芳有些不放心:“你會嗎?”“這有啥難的,哪兒疼就糊哪兒唄!”

汪永革滿臉寵愛地望著兒子,囑咐道:“瞧把你饞的,小心燙傷你的嘴。”

馬魁聽話地趴在床上,一邊享受著媳婦的捏腿,一邊說:“小胡也會捏,可跟你比起來,還差著一截呢!”王素芳見丈夫誇她,心裏暖暖的。她隨口說起了沈大夫:“我發現沈大夫那人是真不錯,穩穩當當,還是個熱心腸,手也巧,都給馬健織了好幾雙襪子了。她可稀罕馬健了,沒事就抱家裏去,馬健一見她,就樂得嘎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