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快進關之前,我突然叫住他,問:“廖星,這個帽子是你送給我的吧?”他回身,眼神動了動:“是——”

廖星嘆口氣,抱抱我:“你在北京好好的。”“嗯。”

“這裏面是不是有一個簽名?我沒敢洗——”

“還不知道。”我低頭。

廖星靜了片刻,笑起來,說了一句:“沒關系,洗了也沒什麽,也就是個帽子。”

“他畢業回國麽?”

“你別騙我了,裏面那個很有名的美國球星的簽名,好珍貴的。”我費了好大力氣才看清了裏面的圖案,查到了資料。

他又說:“即使是婚禮也不想跟蔣翼一起做伴郎了,他簡直是個冰塊。”我們就都笑起來。

“就是一個簽名。”廖星看著我眼睛,笑起來,“那個時候真的好傻,怎麽會想送女孩子棒球帽呢?”

是啊,喜歡誰和不喜歡誰這件事,本來就沒有對錯,只有錯過。“希望下次回來不是又要參加婚禮。”廖星走之前開了句玩笑。我覺得不好笑。

十六歲的廖星,面對無論如何都無法討好的黃瀛子,因為她十六歲的禮物傷透了腦筋,最後決定孤注一擲送給她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三年之後,他仍舊不讓我說對不起。

可是珍貴與否,每個人總是有自己的判斷。

廖星搖搖頭,沒說話。

我那時候不知道禮物的珍貴,不知道他的喜歡如何深邃,也不能感同身受他的糾結、他的難過,直到現在——

上了大學的第二年,廖星便去了澳洲,走之前他說:“瀛子,說好要陪著你的,我也食言了。”我低頭:“這不能怪你,是我要說對不起。”

“廖星”

我其實也知道他不會,於是就那麽遠地和他說了再見。

“留著吧,你戴著真好看。”

那時候,我跟自己說,如果他進關之前回頭,我就叫住他,我就去留住他。他沒有。

後面的人催促,他揮揮手就進了關。

剛剛,我們也在關外告別,好在不像上次我送他那樣狼狽。這個人也不知道我曾經那樣送過他。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摘下帽子,努力辨認裏面已經開始模糊的簽名,心想,是很好看的,我會一直戴著,可是不知道這個簽名,是不是能一直留著。

我就那麽看著他,一步也沒能上前。

機場真是好讓人難過的地方,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送別,我還沒有在機場接過什麽人。來接機一定很開心。

我提前結束了跟爸媽去海南的旅行,先一步回到北京,想要在他走之前見一面。然而到了近前,卻只是遠遠站著。

胡思亂想著看了一眼手機,趙緙連著三條短信。“你在哪?”

蔣翼在他十八歲生日前一周,十七歲的最後一個星期四,我們冷戰後的第二個月,高考之後的第59天,去了美國。

“盡快回電話。”

“你去送過他的飛機了,他沒有回頭。”

“帶著錄音筆,到這個地址,下午我的采訪你來參加。”——

那個我喜歡的人,是蔣翼。

他的采訪都是政經和社會新聞,叫我過去幹嗎。

廖星看著我說:“可是瀛子,蔣翼已經走了。”那個沒回頭的人,是蔣翼。

可是還未轉正的實習生不敢忽視總編輯的召喚,我只好放棄地鐵,跑去停車場打了一輛車,急匆匆跟司機說:“師傅我有點著急,麻煩您快點。”

可是.

“那附近最近在拆違規建築,路可不好走,怎麽著也得半個小時吧。”“行,您盡快就行。”

我喜歡的人,喜歡蹙眉,有時候冷臉,好勝,也談不上溫和,是會騙我的人,是一去不返的人。在他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我會因為一個人這樣無措和疼痛。

話說了沒落,剛行駛出機場的車子突然一個急刹車,後備箱突然一聲悶響。我和司機同時一頓。

他依次跟來送別的爺爺奶奶還有姑姑姑父告別,抿著嘴唇笑了一下,轉身進了關,就再也沒有回頭。我揉了揉哭腫了的眼睛,迷迷糊糊中明白過來: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因為認識太久,所以甚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也因為太過喜歡,不知道這分開的長痛還會不會完結。

“半小時,您能趕到麽?”我僵硬著問。

那時候,我一個人站在遠處,看著進關口前瘦削的身影,穿著黑色的衛衣,推著一只黑色行李箱,一手拿著護照和機票。

司機一臉“莫不是碰上傻子”,“能不能再啟動都不好說了,我這得靠路邊看一眼。”

十七歲的我,是在首都機場T3航站樓明白了自己喜歡誰。

“唉不是您不會修很久吧?”趙緙的短信一個接著一個,接連的采訪提綱和采訪對象資料。

最好最溫柔的男孩子就在自己的面前,可你能做的,只有去錯過他,因為你的心不允許。我不喜歡那麽好的廖星,更不喜歡堪稱完美的莊遠,那麽我喜歡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