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永遠年輕(第2/3頁)

推開院子,已經有點灰味。美心讓家麗、建國送到就走,她一個人打掃院子、客廳、臥室。收拾好,拾掇拾掇頭面,就往人民醫院去。她在龍湖菜市買菜的時候聽菜農說的。“老六的病怎麽樣了?”人家問。美心發懵,一無所知。打電話給宏宇,才知道真實情況。家麗知道?建國也知道?美心不想深究。知道了怪她沒說?太沒必要。如果是這樣,那也是保護她的情緒。她原本就是個走在人生邊緣的人,幾經流轉,還有什麽看不開。

家文打過去給小健。說了立碑的事,又讓他帶路。小健也沒二話。約了時間,在山底下見面。

美心擺手,“不是……哪這麽多道道,我總得回家吧。那還是我家。”眾人見勸不動,只好由著她。家麗和建國商量,決定時不時去看看。翻過周末,幾個老幾就把美心送回何家老宅。

是日,家文和家麗約好一起上山。山腳下的路口,家文攙著家麗,遠遠地,有個電動車駛來,到跟前停住,下車。家文看了嚇了一跳,小健老多了,又胖,也難怪,他原本就跟衛國年紀相仿,頭發白了許多。小健叫了聲文姨。又跟家麗打招呼。三個人一同上山。

家麗反省,“是不是家裏的菜還吃不慣。”

小健走在前頭,家文看他一條腿一點一點,好像是做事的時候受了點工傷。她有一次在街上遇到大蘭子聽她說到。到半山腰,指認了位置,三個人就下山,一路沒有話,家文沒問小雲小磊怎麽樣,小健也沒問光明如何,曾經在一幢房子下生活的人,早已被命運的大潮沖得七零八散,好多事情,不用問,風霜都寫在臉上,瞧上一眼,已經了然於胸。辦完事,下到山腳,家麗、家文不忘客氣,說到礦務局附近小飯店吃個飯。小健說還有事,騎著電動車走了。

建國也勸、留。小冬和王夢都讓奶奶留下。可美心既然想好,去意已決,就沒有再留的道理,她笑著說,“反正不遠,就過條馬路。”

原本就是虛客套。他也知趣。在一起吃飯,說什麽呢?說衛國?說這些年的變化?有什麽意義。一切點到為止,雲淡風輕。避免尷尬,也給彼此留了面子。

“這個東西說有就有,不馬虎。”美心似乎很堅決。

家麗對家文說:“老了。”是說小健。

家麗好聲,“媽,你想得真遠,還坐月子帶孩子,在哪來?”

“怎麽能不老。”家文苦笑,“阿倆(土語:我們倆)都多大了。”

這事提得突然。

“出體力的,不容易。”家麗評價。

美心道:“我知道,我就說回去再看看,多少年的老門鄰,雖然你劉媽不認人了,還是有點舍不得。”吃了幾口,又說:“家麗、建國,我想了想,現在我還算能動能行,自己也能做飯,還不需要人伺候。所以還是搬回去住,這樣小冬王夢也能多回來點,趕明王夢生了,少不了要在這坐月子帶孩子,家裏房子空著也空著。”

“所以北頭那房子,我們也就不提了,給他住吧。”家文說。那房子按說有光明一份。

家麗保護王夢,打岔,“媽,秋芳他們好像要回上海。”

家麗說:“就當積德,那房子能幹嗎,賣不能賣,租不能租,讓你去住你都不去,北頭不開發了,成個死角。”

王夢臉發紅。結婚有一陣,肚子一直沒動靜。婆家沒說什麽,娘家倒催了不少次。她娘家總覺得不好意思。嫁個女兒不生孩子,自己仿佛也不理直氣壯。

位置確定,家文便請了力工把從外地刻好的碑運到衛國墳頭,搞好弄好,燒了紙,叨咕叨咕。拍了照片,發給光明。光明遠在上海,看到照片,心中百感交集。

飯桌上,美心對兩個小的說:“以後別給我買,老年人,多糖多油都不好,一天三頓吃好就行了,你們補補身體,還要生孩子……”

看碑上的日期,才赫然覺得,原來衛國已經走了那麽多年。陳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算來算去,姓陳的也只有兩個孃孃和他。考慮再三,他打算給大孃、二孃打個電話,知會一下立碑的事。他找智子要了號碼。先給春華撥過去。不聯系也有年頭。

周末,小冬和王夢回家,給美心帶了龍須酥。美心最愛吃的。

電話一通,剛問聲好,只聽到春華一聲大喊:“我的孩來!你一個人在上海怎麽辦該?”

“可這種事,怎麽能不說,萬一……”家麗留半句話沒講。

光明聽了不高興。有什麽怎麽辦,求學工作,正常日子,無非是房價高企,生活艱難,你又幫不上忙,何苦大驚小怪。

“那就不說。”建國轉念。

再說立碑的事。春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忙著說自己的:“噯,你看看,我也不會打電話,打不好手機。”意思是這些年沒通電話不是不關心你,是不會打電話。光明聽了好笑。多麽荒誕的理由。人生前途,大家原本就是各走各路,沒打電話,他並無責怪,也全然理解,這就是人性,人免不了自私,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編出一個“不會打電話”的理由來,未免太過虛偽。光明覺得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