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下個天亮(第2/3頁)

這日,下午放學,小健去接光明。年輕女老師不放,問:“你是他什麽人?”

美心提到老五。

該見的都見了。衛國還想見見光明。有日子沒見兒子了。可又擔心把光明找過來,一不小心傳染上病怎麽辦。這是醫院,病菌最集中的地方。最後一家人商量決定,讓光明來,但不讓他進病房,只是站在門口,給衛國看看。

家麗說不是在東城市場賣牛仔褲麽。

“你閉嘴!”小健對小雲喝。

美心說:“我聽菜場有人講,生意是不錯,不過好像合夥的是幾個痞老幺(土語:痞子)。”

小雲好笑,“我有什麽不懂的,老祖宗有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看光彩那愣樣,根子就不正。”

家麗笑說:“現在幹生意的,不就是以前那些投資倒把沒正式工作的,改革開放之後,他們膽子大,反倒發財了,痞就痞吧。不出趟子(土語:能走場面,能混世)的人,也幹不了生意。”

小健呵斥,“你懂什麽?!”

“就怕他們欺負小玲。”

只有小健老婆小雲私下說:“隨她親爹,親爹是傻子,生出來的孩子能有多聰明?”

老太太插話,“老五是省油的燈?專門嚯嚯人。”

克思不說話。一年級的時候還可以,二年級再往上,光彩的成績直線下跌。沒人敢說什麽。

三個人同時笑。

“語文的90,數學80。”陶先生直言不諱。

東城市場,牛仔褲攤位,劉小玲把幕簾落下,一天的生意結束。在這一片,他們攤位的生意最好。小玲作為進貨員和售貨員,功不可沒。攤位後面的小平房是租的臨時倉庫。

克思岔開話題,“光彩這次考試考多少分?”

會計在算錢。衣服堆裏坐著三個人。小玲、鐘毛子及他女友米露。錢算出來了。這個月已經回本。小玲說:“分吧。”

“什麽迷信,眼面前擺著呢,不由得不信。”陶先生白了丈夫一眼。

鐘毛子點頭,“分。”

“封建迷信。”克思是唯物主義者。

分出來,小玲到手只有一成。

陶先生又坐了一會,待克思回來,兩口子一起坐公交車回家。車廂最後頭,兩個人並排坐著,無話。突然,陶先生冒了一句,“我跟你說找好看的老婆真的要慎重,克得厲害,成反比,都可能克死人!”

“錢不對。”小玲提出疑問,“說好了三對三的,我這點,不道兩成。”

衛國只好躺好。

鐘毛子笑笑,“劉小玲,知足,啊,這攤位誰拿下來的,這個地段,這個位置,沒有我老爹罩著,你就是花十萬八萬也拿不下來。”小玲據理力爭,“衣服是我去進的,然後又是我賣的,只給我兩成,不合適。”

陶先生連忙,“睡好睡好,別動。”

米露笑道:“小玲,怎麽成你進的了,說話要憑良心,關鍵款,還不都是我選的,一周我也站三天台,你要不願意,咱們輪著來,毛子是公心,我也就占兩成,毛子占兩成,剩下四成,兩成給毛子他爹,另外兩成要拿去打點工商公安,你才出來幾天,你哪知道這裏頭有多深,做生意,黑白兩道都得壓得住,你以為天天站在那就能掙錢。太幼稚。”

為國掙紮著起來,要道謝。

小玲被說得啞口無言。水太深,她找了道兒,眼下只能認栽。以後留心罷了。

“你放一千個一萬個心,我陶某人對天發誓,會顧光明一輩子,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他們娘倆一口飯吃。”

光明晚上跟老太太一起睡。

“以後……光明他……”

鉆進帳子,光明靠邊躺。即便是冬天,老太太也用帳子。睡到半夜,老太太醒了。她喊美心。美心睡得淺,從另一屋披衣服起來,問怎麽了。家麗也醒了,趿拉著鞋。

“好好養病。”陶先生在戲裏。

“右眼皮老跳,”老太太側著身子,“撕塊紙來壓壓。”

“嫂子——”衛國欲語淚先流。

還是老辦法。美心拉開抽屜,隨便從本子上撕了一片紙。老太太蘸唾沫,粘上。身邊的光明突然手舞足蹈,滋哇亂叫。

實話說,衛國和陶先生關系還算不錯,他一向十分尊敬大嫂,加之都是壽縣人,還有一層鄉情,情感上更近一些。只是後來衛國娶了家文。家文生了光明。家裏的風頭光景,一下被家文搶了個遍。陶先生打心眼裏恨家文。她不怪衛國,只怪家文克夫。

家麗摁住他,“怎麽了這是。”

有他這句話,衛國覺得面沒白見。但他知道,在大哥家裏,大嫂說了算。少不得又跟大嫂說說,算是“托孤”。克思去外頭買煙。陶先生一個人在病房看著衛國。

老太太說:“可能是發癔症。”

克思嘴上說得好聽,“那肯定的,你放心,我大侄子怎麽可能不照顧,我們陳家,也就剩這點骨血了,衛國你別想這麽多,好好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