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上海之夜(第2/2頁)

“停!”家藝說。

“讓你出去聽到沒有。”

“啊?”

家歡巋然不動。

“下來!”家藝說,“我又不想讓你死了。”

“不出怎麽樣,什麽都你占好,反正現在我們那屋三個,你這屋才一個,不公平。”家歡打算好好理論理論。這事她憋很久。家藝道:“這床是留給阿奶,你急什麽,也輪不到你分配,出去出去。”

歐陽連忙抱著樹幹,慢慢下來。

“你出去!”家藝送客。

“敢不敢去上海?”家藝問他。

家歡道:“二姐嫁人了,憑什麽你獨占,讓老五到你這屋。”

“什麽時候?”

家藝起來了,“這是我和二姐屋子。”

“明天。”

“是你不懂吧。”

“那有什麽不敢的!”歐陽寶說,“為了我可以隨時出發。”

“懂不懂禮貌?”家藝也毛了。

當天歐陽就強行找領導請假,並去車站買了長途汽車票。第二天,他便和家藝一起,登上了開往上海的長途客車。歐陽在外貿負責收鴨毛鵝毛,經常在外面跑,算個老江湖。家藝自出生沒離開過淮南市區,基本沒受過什麽罪,也不太懂外出需要注意些什麽,只是帶了些錢,糧票。憑著一股熱情,就一路向東走了。因為是私自外出,兩個人都沒出公差,歐陽帶了戶口本。家藝走得急,連戶口本都沒帶。也沒法帶。她不想讓父母過問太多。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連帶過夜,終於抵達上海。一路上歐陽雖把家藝照顧得不錯,但兩個人還是精疲力盡。

“讓你起來一點。”家歡不耐煩。

歐陽到底熟悉些,三詢五問,便領著家藝一起進了一家國營招待所。

不動。心情不好懶得動。

“介紹信?”服務台工作人員問。

家歡進門,到床底下摸東西,家藝斜躺在床上。“起來點。”家歡拍拍家藝。

歐陽訕笑著,“走得急,忘記帶了。來這裏是辦急事。”

老實說,家藝很羨慕。她也有點想結婚了。

工作人員是個大姐,在上海灘混了這麽多年,見多識廣,不屑笑笑:“是挺急。”瞬間繃臉,“不行,沒有介紹信不能入住。”

家藝在生悶氣。白天她和同事去洞山燙頭發,竟然發現洞山前進照相館的櫥窗裏,擺著武繼寧和朱燕子的合照。他們正式結婚了。武家搬到洞山。因為武紹武被判的關系,他們結婚沒開宴席,所以老鄰居也沒收到請柬,一切從簡。她聽人說,武和朱是旅行結婚,到杭州上海走了一圈。

家藝實在太累,著急,“這位大姐,我們真是正經人,來上海辦事的。”

老太太嘀咕,“在哪吃的。”

“同志,照章辦事好不啦?正經不正經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介紹信拿來,看清楚了,入住,明明白白的。”

家藝進門,氣鼓鼓地。老太太道:“老三,怎麽才回來,你爸入黨,讓你們都早點回來。”家藝躲在屋裏,“吃過了!”

兩個人又央求一陣,見實在不能通融,沒辦法,只好另尋他途。出了門,家藝就對歐陽發脾氣,“還說什麽都懂!”

常勝打她一下,“胡說。”

“不是,小藝,誰知道這裏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這個上海人討厭的,十裏洋場,勢利眼……”歐陽追在後頭解釋。

美心插嘴,“你爸早都是萬元戶了。”

最後還是家藝在弄堂裏發現一間私人小旅社,叫顧伯伯旅社。不用問,是個姓顧的開的了。進去一看,還是那種木質結構的二層房,中間有天井,一圈是客房。洗漱都在外頭。服務台旁邊寫著提供熱水。服務台後台站著個中老年婦女,應當是顧伯母了。“住店啊?”顧伯母笑著說。服務態度不錯。

“現在市場放開,你看,東城市場馬上就搭起來了,都是做小生意的,以前那叫資本主義尾巴,現在合理合法個體戶多了,爸又有手藝,開個皮草鋪子,肯定能成萬元戶。”

歐陽寶忙上前,把家藝擋在後頭。

“哦?”常勝自己都沒想到。

“還有空房麽?”他問。

衛國想了想說:“財運。”

“巧了,將將好還有一個房間。”顧伯母滿面春風。

“衛國,你說說,我這輩子入了黨之後,還有什麽運?”

“那就要一個房間。”歐陽忙說。家藝偷偷擰他胳膊一下。歐陽沒理解,睜大兩眼看她。

“改革開放好!”酒桌上,常勝醉意濃重,“一改革開放,我就入了黨。”建國陪了一陣,單位有事,先走了。衛國陪著常勝,喝大酒。

“要兩個房間,謝謝。”家藝對顧伯母說。

猜來猜去想不明白,到了家,上了桌,家文才知道老爸何常勝已經轉正,是正式黨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