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的地震(第2/2頁)

“人就是這樣。”家藝又感嘆一句。

家麗足足哭了一夜,躺在平板床上,睡不著,眼神空洞……

“又怎麽了?”家文不懂老三為何總是那麽多感慨。

她曾經渴盼著在廣場見到。她的青春。似乎就在昨天。然而已經逝去了。她過去從來沒想過也會離開。在她心目中,和天地,還有這河水一樣,是永存的,不滅的。可是這個完整完美的世界,在今天被打破了。

“剛上岸還不習慣。”阿朱笑說。她前頭二十年做船民,水上飄蕩慣了,忽然下地,還得重新學走路。“慢慢就習慣了。”家文笑著說。新郎過來叫新娘子。阿朱連忙到別處應酬,臉上是真心的笑。人走遠了,家藝撇了一下嘴,對二姐,“看到了吧。”

常勝站在棚子外抽煙。家文陪著姐姐。家藝、家歡年紀小,文革開始她們才兩三歲。對的感情不及大姐、二姐。她們拿著紅寶書,戴著黑臂紗,老五小玲和老六家喜還不太知道是怎麽回事。在她們看來,這也許也是夏天遊戲的一部分,只是跟喜宴不同。

家歡有些不好意思,躲在姐姐們後頭,阿朱婆婆卻一改往日扣扣索索,豪飲。家文、家藝拿著飲料去敬阿朱。地震過後的婚禮,讓人印象深刻。“恭喜恭喜。”家文帶頭說。家藝也跟著恭喜。下船也是件好事。

這個遊戲需要悲傷。

阿朱比家文大,跟家麗是好朋友,但也和家藝喝過酒。回門酒在岸上擺。婆家來了幾個人。家歡愕然發現,小阿朱的婆婆,竟然就是當年她舉報的那個賣雞蛋的婦女。這房媳婦,就是她來田家庵偷偷買雞蛋才搭上邊的。她慶幸自己當年的“越軌”。

小玲拿著小鏟子,帶著家喜到別人家挖菜。一會,挖出個小蘿蔔。兩個人去淮河邊洗洗,直接吃。

小阿朱嫁到河北(bo第二聲)高皇農村。一樣的窮。那戶姓魏。小夥子人不錯,黝黑黑的,身子骨棒硬,走路說話帶風。這恐怕是小阿朱願意嫁的重要理由。嫁人嫁人,嫁的還是人,要看這個人本身。

大壩上,大老湯和朱德啟迎面,正撞上常勝。商業局也準備辦紀念活動。朱德啟眼眶發紅,大老湯似乎也哭過。三個老對手碰面,因為的逝世有著共同的悲傷,仇也沖淡了。無言。三個人站在壩子草坪上。一人一根煙。大老湯嘆氣。朱德啟跟著嘆了一聲氣。他們都是信奉的人。他們深信不疑,救了中國,領導人民走向勝利,是讓這個世界運轉,讓中國屹立於世界。沒有,怎麽辦。

上壩子這一個月,入秋了。唯一的好事,是何家老喝了一次喜酒。是船民朱老大嫁女兒小阿朱。家麗大著肚子沒去,小玲和家喜太小,也沒帶著。美心上班。老太太留守。最終是常勝帶家文、家藝和家歡去赴宴。

是陰天。風很大,蕭蕭地。肅殺。大老湯的頭發被吹得立起來,有點滑稽。

常勝自然得意,但嘴上還說:“這才多大年紀,還沒上山下鄉呢,我何常勝還想多留閨女幾年,舍不得!舍不得!”說著,還陪著擺手的姿勢。

“以後怎麽辦?”常勝嘆息。男人就該操心點大事。

都住在大壩上,人更集中了。平時見不著的,如今也能見著。貌美的家文日日打壩子上經過,就好像模特走過天橋,做時裝表演。陸續,有人來找常勝說道兒女婚事。

“還是得上班,好好工作。”朱會計說。

家,從來都是最重要的。

常勝搖頭,朱會計顯然沒懂他的意思。

為民跟幾個殘疾人辦修舊利廢廠卻熱火朝天。從工作中,他似乎又找回了自信。偶爾跟家麗在壩子上遇到,兩個人只是點頭而過。結了婚,有了家庭,馬上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往前奔吧。

大老湯淚滿眼,“中國,是中國,中國該走向何方?”

小廠多半停工或半停工。

常勝從未從大老湯口中聽到如此沉重深遠的話。他在為中國的命運擔憂。僅憑這一點,大老湯的覺悟就比別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