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個牢籠(第2/3頁)

湯婆子出來了,手舞足蹈說怎麽了怎麽了,誰幹的,誰幹的?!誰幹的我饒不了他!沒工夫吵架,救人要緊。

兩個男人嚴守秘密。一切如常。等家麗、秋芳和為民回來的前一天再行發難。

沒了敵人。戰場死一般寂靜。何家四姊妹立在湯家門前的空地上,忽然覺得十分落寞。家麗強烈認識到,她和為民,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一來二去,真合計出一套辦法。

生活突然變得一團亂。每個人都是。因為“鬥毆”,常勝得了單位的處分,加上有傷,暫時在家中休息。幼民的視網膜受傷,包著一只眼,醫生表示不會瞎,擔可能會對視力有所影響。

兩個人更靠近了。為了共同的目標。水火不容的兩個人似乎有結成統一戰線的意思。大老湯甚至還給常勝遞了一支煙。

家麗沒再和為民碰面。即便是上下班,她也選擇走小路。小路騎不了自行車。不會遇上騎自行車的為民。

“我還給我女兒開會了呢。”

最震撼的消息來自劉媽。秋芳從肥西返家之後三天。劉媽從巢湖回來了。帶著秋芳爸的骨灰。秋芳爸是跳樓死的。可能在巢湖已經哭夠了。劉媽回到家竟一滴眼淚也沒有掉。美心深以為罕。認為劉媽心太狠。後來消息曲裏拐彎傳回來。死因是受不了被批鬥。劉媽沒哭是因為老張在那邊還有個相好。相好還有個孩子。平靜的生命一下湧入那麽新內容。劉媽像被雷劈了一樣。一時失去喜怒哀樂。直到老張的骨灰埋好了。劉媽才失聲痛哭。不為老張,他活該。她為她自己這麽多年的辛苦哭泣。

“我老婆警告我兒子了。”

從巢湖回來,劉媽一下淪為整個區域最可憐的人。丈夫有外遇,還跳樓死了,一個寡婦,拉扯兩個孩子。好在秋芳已經上班了。家麗去找過秋芳幾次。每次都想要安慰。可繞了一大圈子,正題說不出口。從肥西回來之後,何湯兩家那驚天動地的一大鬧,更加深了仇怨。可秋芳似乎不打算站在家麗一邊。

“不行,這個問題得解決。”常勝靠近了點。

“你不應該這麽魯莽。”

“就怕出問題。”大老湯也憂慮。

“可是我爸他被……”

大老湯急了,“反正你別想,我不跟你做親家,咱們湯家,和你們何家,尿不到一個壺裏去。”常勝說行了,老湯,我們家麗對為民沒那意思,可為民老追著,家麗去肥西,為民也跟著,跟來跟去別出什麽問題。

家麗沒說完,秋芳就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常勝反駁,“你兒子臉上還有一顆大黑痣呢。”

“你怎麽打算?”家麗換個話題。

大老湯沒打算動手,彈了彈煙灰,齒冷,“不是我說,就你那閨女胖頭大臉的,我兒子能看上?”

“我媽現在變了個人,每天在家裏摔摔打打,秋林都快被她罵出病了。也是我爸,不是人。”秋芳說。

常勝一愣,回擊,“不對啊,我聽到的正相反,是你們家為民纏著我們家麗。”

“你怎麽打算?”家麗問。

大老湯笑笑:“聽說,你閨女迷上我兒子了。”

秋芳苦笑一聲,“怎麽打算?不知道,我只想在什麽年紀就做什麽,該承擔的承擔,她是我媽,我不能丟下她不管,但家裏現在這個環境,我真是待不下去。”

常勝停住腳步,扭著頭,看他。眼神銳利。

“待不下去又怎麽樣?家終究是家。”

“留步。”大老湯忽然說。

“一個牢籠。”

淮南,商業局,下班時間。大老湯吊著胳膊,在走廊窗戶口抽煙。常勝拎著小包走過。交代個人經歷的材料已經寫過了。大老湯沒找出什麽毛病來。常勝可以正常下班。

“也是一個船塘子,一個港灣。”家麗樂觀。

診室門口。秋芳躑躅。家麗鼓勵她,“去吧,沒事,我陪你。”

“到結婚年齡就結婚,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好了。”秋芳暢想。家麗意識到,在這方面,秋芳似乎總是比她超前,比她成熟,結婚?即便是為民跟她海誓山盟,說未來要一起走的時候,家麗也沒想過結婚這档子事。她認為那是遙遠的事情。

秋芳掌不住又哭了。家麗只好勸秋芳小聲,免得其他知青發現。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去醫院做檢查。病房裏,小宋剛生完,孩子抱進來看看,又送走了。家麗跟小宋打招呼。心頭陰雲密布。鎮上醫院小。只有一個全科醫生,剩下的就是產科。全科醫生是個男的。秋芳不願意讓他瞧。最後只能選產科。

現在更是如此。

“沒受傷吧。”家麗幫秋芳檢查,這摸摸那看看。

從土壩子路口,家麗和秋芳路分兩條。家麗故意避開經過湯家那條路。秋芳看著好朋友背影遠去。才調轉方向,沿著那條大路走。到湯家門口,她停住腳,為民媽湯婆子剛好從裏屋出來。看見秋芳,她有些奇怪,但連忙笑著打招呼,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