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恩恩怨怨(第2/3頁)

“不是……”家麗支吾。

“何湯兩家的恩恩怨怨,北頭誰不知道。”

“對你爸怎麽了?!”老太太著急,“說!”

“你怎麽知道?”

家麗小聲:“他們拿著個大燈泡在爸臉面前,烤……”

“你是說大老湯他爸?”

老太太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常勝來送飯,拎著小保溫桶。老太太叫他說你出來一下。

“誰知道以後怎樣。”常勝說。朱老大不說話。常勝忽然陷入回憶,口氣有點沮喪,“日本鬼子炸死那個人,真不是我們害的,讓他走他不走,鬼催的兒一樣。”

兩個人到房檐下人少的地方。老太太問:“大老湯又跟你過不去了?”

“自在?”朱老大說,“船名是不能上岸的,只能漂在這大河上,上一輩人,這一輩人,下一輩人……”

“沒有。”常勝嘴巴緊。單位的事,他不想媽媽太過操心。

“你才逍遙自在。”

“還瞞?家麗怎麽跟他們打起來的?”

“是不錯,你現在過得也不錯,總比我們船民好。”

常勝不說話。

“日本人來轟炸,有老鄉炸死了,我們就從上海跑回揚州老家,後來跑日本鬼子反,我爹死了,然後來了,有老鄉要來淮南建設新中國,我一聽不錯,也就跟著來了。”

“他們拿大電燈泡烤人了?”老太太問得仔細。

“然後呢,怎麽到淮南這個地界了。”

常勝掏煙。

“十幾歲的時候去過,跟我爹,在德國人的電燈泡廠子裏擰電燈泡。”

“因為什麽?”老太太把煙奪過去,“到底因為什麽?”

“怎麽,你也去過。”

常勝這才為難地,“就是說我說他們湯家三叔跟國民黨去台灣了,是汙蔑革命烈士。”

常勝沿著河岸往姚家灣去,到朱老大的船口,他停了下來。他只有朱老大這一個朋友。船頭,他遞給朱老大一支香煙。問:“你這船最遠開到過哪?”朱老大想了想,說:“那還是我小時候,我爹運幫國民黨運東西到上海。”常勝笑說:“你也到過上海?”

“不就是跟國民黨跑了麽,湯老三,我知道……”老太太自言自語說著,忽然想起她曾拿這個威脅過大老湯老婆,“不對,這是我的,你沒說過,這也真實情況。”

說完,出門散步去了。美心嘀咕,“哪來這麽大脾氣……”

“媽——”常勝道,“算了,人家現在調查說湯家三叔是革命烈士。”

常勝突然咆哮,“行了!亂猜!以後這種事情別做!人家就抓不著你辮梢子,餓就餓點,少吃就少吃點,反正死不了。”

“不可能。”老太太較真,“我去跟他說,革命烈士,他三叔就是個混子流氓,他不清楚我告訴他。”

“人就是這樣,嫌人窮恨人富,我們家剛好一點,就有人看不慣了。”美心分析。家麗坐在小板凳上,兩手插進頭發,幾個妹妹都不敢出聲。“我知道了,朱德啟的小姨子在我們單位,我拿菜她知道,指不定就是她跟朱德啟老婆說的,那婆娘嘴大,到處亂說,不知傳到誰耳朵裏,才壞的事。”

“行了媽!別惹事了行不行!”常勝也急了,“過去的事老提它幹嗎。”老太太像被定住了,扯不清,兩家的宿怨扯不清。

“又得罪誰了。”老太太嘆氣。

“不理他就是了。”常勝畢竟勢單力孤。硬頂。湯家三兄弟整起人來,沒個消停。“他就是想讓他三弟當工農兵大學生,怕我反對,確實,之前我反對,那是因為湯老三根本就沒那個水平。他來一句,白字也能是英雄,算了,我也不反對了,都消停吧。”常勝說深層原因。

可當著商業局同志的面,家麗必須認錯。人家已經說了下不為例。人一走,家麗就發火,“一定是有人陷害,嫉妒!”

走廊裏,一個男的攙著大老湯老婆走過,打家麗病房門口,大老湯老婆吐了一口唾沫,呸!家歡嚷嚷,說你這人怎麽回事,講不講衛生,這裏是醫院,不是你家痰盂。那男的護著大老湯老婆,連聲說算了媽,算了。一偏頭。男的朝病房裏看,家麗一擡眼,正好也看到他。

家麗答不上來。她才剛去一個多月,就算有,她也不會知道。但是據她所知,偷偷摸摸帶東西的不止一人。家庭負擔重的,誰不想減輕一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錯在哪了。根本小題大做。

湯為民!

有點語無倫次。但意思表達了。沒偷,是撿的。公司不要的。商業局的同志說:“下不為例,你可能剛參加工作,即便是倉庫不要的,也多半拿去喂豬,不能私自拿回來,我問你,你看到過蔬菜公司的其他同志往自己家捎帶東西的麽?”

為民呆了兩秒!他媽一直沒說“害”他爸的是誰,總用“小王八蛋”代替。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