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下友誼(第2/2頁)

“不也挺有意思,當一回地下黨。”

說罷,轉身瀟灑而去。

“我做不到,還不夠累的,沒人玩了,非要給他玩?”

老太太朗聲道:“麻煩轉告小湯同志,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礙不著誰,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又柔聲笑道:“老鄉總歸是老鄉,有情義在的。”

秋芳又問了問班裏日間的情況。她是班長。家麗簡單說了說。秋芳留家麗在她家喝湯。家麗笑說:“別跟我說湯,聽不了這個字,來氣,刺猬都被湯給弄沒了。”

“你想怎麽樣?!”

秋芳改口:“那就叫喝點營養水。”家麗笑說這個好。劉媽進來喊孩子們喝湯。家麗轉頭就說,謝謝劉媽的營養水。

老太太道:“沒這事?呵呵,那我去北菜市說道說道,讓大家也聽聽這段故事。”

“什麽營養水。”劉媽不解。

湯婆子緊張,“沒這事!說這些做什麽?!”

秋芳笑道:“媽,你煮的那鍋,就叫營養水。”

老太太繼續說:“先前參加的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又跑到國民黨那塊去了,1949年連夜跑到上海,跟著船去了台灣。”

劉媽道:“那是豬腳湯,什麽營養水,玩洋的。”

“我們家盡出革命先烈。”湯婆子搶白。

秋芳和家麗對看,同時一笑,又同時伸手堵住耳朵,不聽“湯”字。

老太太悠悠地看了看天,一朵白雲窩心,“人呐,都是會變的,這湯家老三,參加革命參加得早。”

從江都回來後,劉美心的工作積極性很高。除了代一個小組做醬油,只要有什麽政治活動、政治號召,她能參加一定參加。如今,她又有了積極工作的動力。因為要“學大慶、超大慶”。回到家美心就跟老太太描述王進喜奮鬥在石油戰線的故事。

“怎麽了呢,有他沒他有關系呢,日子不照過?別扯那些老婆舌頭外屁股溝的,還三叔爺。”

“我覺得我也能成女王進喜。”美心說真的,“你看,王進喜奮戰在石油戰線,我呢,奮戰在醬油戰線,石油是黑的,醬油也是黑的。”

老太太故意笑道:“哎呦,我忘了,那會子你還沒進門的,估計都不知道,就是湯大的三叔,幼民的三叔爺。”

“呦,石油力量大,醬油呢,不過是口頭食,能比麽?再說你不已經是勞模了麽,心別那麽高。”

“什麽三叔爺五叔爺,一碼是一碼,老奶奶,攀親戚?沒用!”湯婆子不耐煩。

“只是我們廠的勞模,連區勞模都不是,人家王進喜可是全國勞模,是要上北京接受表彰的。”美心刻意加強上北京三個字的讀音。

老太太看了一眼幼民,逗逗他小臉,又對湯婆子道:“幼民有個三叔爺你知道吧。”

“哦呦,那真是出遠門了。”

“說吧,甭為難了,說出個大天來我也接著。”

美心暢想,“能去北京,多好。”她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淮南。美心雙手捧在胸口,隨口唱起最流行的歌,“紅巖上紅梅開,千裏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老太太摘掉老花鏡,手中針線活兒暫停,“你唱的那是重慶,北京在北面兒。”

“那我可真說了?”老太太伸著脖子。

“說的好像您老人家去過北京似的。”

“有什麽不適合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沒什麽東西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湯婆子故作豪情。

“我怎麽沒去過?老早就去過,是你老太爺去北面做生意帶上了我,那時候北京還不叫北京呢,沒什麽特別的,灰大。”

“在這說?不太合適吧。”

“媽,你去的是舊中國,現在是新中國的首都北京。”

“有什麽就在這說。”湯婆子道。

老太太道:“哎呦,稀飯該撲了,你快去看看。”美心只好打斷暢想,去小廚房看稀飯。看完出來,也不曉得聞到什麽,一陣惡心,連嘔了幾下。老太太明察秋毫,“美心,不是又有了吧。”

“客到都門口了,好歹請進去喝口水。”老太太很懂禮貌。

美心擡起頭,若有所思,一臉惆悵。她扶著院子裏的那棵樹,從前是棗樹,被常勝一鐵掀砍了之後,改種了泡桐。外頭實中間空,已經有高度了。沒完沒了的生育。美心早煩了。可孩子既然來了,少不得又把他生下來。只是美心告訴自己平常心,不在意,無心插柳,或許柳就成蔭。

大老湯老婆抱著二兒子湯幼民站在門口。老太太向她走過去。“湯嬸!”老太太笑著,老遠就打招呼。湯婆子本著臉,並不給笑容。走近了。老太太站住。湯婆子道:“又來送牛奶?真不需要。”